官修竹乃是青城郡守官相旬的幼子,官家其他人都已落入匪盜手中,唯有他一人逃脫虎口,若是他也落入敵手,官家最後一個知情人被滅口,青城近日發生種種便會徹底被掩埋。
一個半月前,青城還如常,繁華熱鬧,百姓亦如城外草木生機勃勃,沒想到忽然起了疫病,乃是傷寒,衆人聞之色變。
官相旬處理及時,立即召集城内醫館大夫,全力以赴救治身患傷寒的百姓,夙心夜寐之下,沒過多久他也病倒了。
他在青城經營日久,根基深厚,城内許多豪強不滿他将百姓看的太重,甚至不惜犧牲豪強利益,早想将他拉下郡守之位。
此次疫病簡直就是天賜良機,城中豪強自然不會錯過。
趁着官相旬無暇他顧之時,豪強勾結城外匪盜入城欲幹脆殺了官相旬,到時隻說歹徒趁亂殺了他們。
好在官相旬為人清正,這些年來深受百姓愛戴,有百姓察覺匪盜動靜,悄悄入城報了信,可已太晚了。
官相旬隻來得及匆匆藏下官修竹。
官修竹在城中東躲西藏了大半個月,城内疫情越來越嚴重,助他躲避匪盜追殺的百姓病倒的越來越多。
走投無路之際,他遇到了種略紅。
種略紅自小随父親滿青城出診,沒人比她對青城地頭更熟,鑽狗洞爬院牆,終于在今日帶着官修竹從城内逃出,欲往臨近的順州求救。
沒成想他們仍驚動了歹徒,一着不慎滿盤皆輸,最終他還是躲不掉被滅口的命運。
隻盼他能阻攔歹徒片刻,讓種略紅能逃出生天。
種略紅拎着裙擺,腳步飛快往前跑,舌尖的血氣蔓延至喉口,嗆得她幾欲嘔吐,她死死咬着嘴唇,憋的一雙眼通紅,拼盡全力才沒有哭出來。
她跑動的路線就在山坡下,眼看着就要拐過彎道,忽然,她眼角餘光察覺到異常,有幾處新鮮痕迹沿着山坡往上延伸。
她腳步未停,心中升起一抹希望,轉頭就往山坡看去。
雁蕭關彎了彎唇,吹了聲口哨:“這小姑娘挺敏銳。”
種略紅猛地停住腳步,她跑得太快,停下的動作太急切,一時刹不住腳,整個人砰一聲摔在地上。
砸起的灰土撲的她滿頭滿眼,顧不得身體傳來的疼痛,她手腳并用爬起身,凄厲的聲音從喉間傳出:“求求你們,救救他……”她邊往上爬,邊往下面的官修竹指去。
雁蕭關吩咐身後一名士兵:“去将人救上來。”
他勾起唇:“閑了這麼久,也該練練了。”随後他一馬當先,提刀沖了下去。
遊骥匆忙跟上:“殿下。”
雁蕭關作為一軍都統,真是哪兒哪兒都好,身先士卒,勇猛剛強,可他偏不止是一軍首領,還是當朝五皇子,當朝第一個封王的厲王殿下,金尊玉貴,若是傷了,等消息傳回天都,弘慶帝怕不是要立即下旨命他們将雁蕭關壓回去。
走前,他可是在父親面前信誓旦旦要随雁蕭關幹出一番功績,從此徹底放下文人身份成為一名神武營的武将,若是不出三月就灰溜溜回天都,他丢不起這人。
身後十來個士兵跟着他,奔向前方待宰的匪盜,滿臉興奮。
官修竹聞聲忍不住想要回頭,他克制住了,擡頭看向對面,方才還一臉貓抓耗子盡在掌握的歹徒此時紛紛面露緊張,圍着他的馬也開始焦躁的踢踏。
歹徒首領不是個沒有腦子的,見這無人之地居然突兀冒出一群人趕來救人,他幾乎瞬間喊道:“快,先殺了他。”
剛剛升起的希望轉眼就破滅,官修竹閉上眼,感覺到利刃帶起的寒風迎面撲來。
铛!
刺耳的鐵器撞擊聲響在耳邊,一縷許久沒曾打理的發絲落入衣領,他驟然睜眼,隻見方才當頭劈來的刀刃被一柄長刀撞落,長刀去勢不減,深紮入地下,刀柄微微顫抖,發出震耳的嗡鳴聲。
雁蕭關一躍向前,拎起官修竹後領,往後一扔:“當着我的面殺人,我同意了嗎?”
不顧士兵阻攔硬跟過來的種略紅剛到近處,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見當頭一道人影砸來,忙伸出手左右移動想要接住人。
她身形小巧玲珑,官修竹雖文弱,卻也比她高了一頭有餘,這些時日消瘦許多,可男子骨肉硬實,又是淩空砸來,一個女子怎麼可能接得住他?
跟着種略紅的士兵連忙上前想要幫忙,沒想到種略紅太過憂心,速度比他快上數籌,轉眼兩人便撞在了一起。
士兵忍不住閉眼,卻沒聽到意想中的身體落地的聲音,他睜開眼,詫異發現種略紅不止生生接住了官修竹,甚至還一手攬着他的肩頭,一手穿着他的膝彎,橫抱着官修竹在空中轉了一圈,卸下他的沖勢。
待穩住腳步,種略紅也沒将他放下,擡着臉擔憂的問:“你還好嗎?”
官修竹兩手搭在種略紅的肩頭,面上有些尴尬,他咳嗽一聲,拍了拍少女的肩:“你且先放我下來。”
“哦,好。”種略紅眨眼,慌忙将他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