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口氣,擰眉道:“疫病暫且不提,如何上山才是最麻煩的,既然你們要一同去,當萬分小心,從上面落下來,可沒人能救得了你們。”
明幾許走到他身邊:“殿下能将生死置之度外,我自然不會膽小如鼠。”
說完,他并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從懷裡掏出一個藥瓶,扔向了雁蕭關。
随後他便一躍而上,手指摳住石頭間的微末縫隙,身體繃的筆直,衣衫下柔韌的肌理繃緊,很快,他便往上爬了數丈遠:“瓶裡裝着的是醫治疫病的藥丸,雖不一定對症,卻能保一世平安。”
等他離得遠了,雁蕭關抓下停在他肩頭的眠山月,輕聲道:“你上去看着他,若他堅持不住,記得護住他。”
眠山月這回沒再辯駁它不能帶人飛,扇扇翅膀繞着他的腦袋轉了一圈,發出一聲鳥鳴聲,緊接着便直直飛向明幾許。
雁蕭關将藥瓶放進懷中,回頭看了身後兩人一眼,肅了神色:“走吧。”
夜色漸退,朦胧的日光逐漸在東方升起,近日無雨,太陽剛一露面,便灑下萬丈光輝,照在數千年前便屹立在此處的山上,什麼都隐藏不住。
往日連一隻鳥都沒有的峭壁上卻冒出了幾個小黑點,往近望去,赫然是幾道人影。
大柱努力将腳卡在一道裂縫間,指尖緊緊抓住山壁凸起的石塊,停下喘了口氣,心頭感歎,好在先前在天都之時,雁蕭關帶着他們操練了許久,那時隻覺辛苦,現下才知他真是長進了不少。
往日别說是攀爬峭壁,就是在山間越過草叢枯木都能讓他喘不過來氣,可現在,他擡頭看了看十數丈遠處的山端,心裡給自己加了把勁,快到了。
距離他幾臂遠處,陸從南的面頰上往下滴着汗珠,神态卻并不特别費力。
與他相比,雁蕭關和明幾許在陡峭的山壁間稱得上是如履平地,每攀上一段距離,明幾許都會停下動作,等着底下三人,雁蕭關則是有意控制着速度跟在陸從南兩人附近。
方才在山底時,他話雖說的難聽,可不過隻是想讓他們有個心理準備,事實上,若這二人真的堅持不住,他拖也能把這兩人拖上去。
陸從南他倒并不擔心,身手乃是他一手訓練而成,能力如何他一清二楚,唯有大柱,他有些不放心。
見大柱停下不動,雁蕭關看了一眼他劇烈顫抖的雙腿,看樣子大柱堅持不了多久,得讓他歇歇。
沒有多關切,他看向距離大柱不遠處的一道窄縫,太窄了,大柱個子雖不高大,可到底是男兒,要将身體卡在那處,怕是有些為難。
他視線一動,明幾許便發現了他的動作,跟着看去,立即知曉他的擔憂。
身處險地,廢話不得,看在大柱乃是雁蕭關屬下的份上,他松開手中扣住的石頭,伸臂往窄縫移去,不多時,他便落在了窄縫中。
他身形瘦削,将身體卡在那裡,幾乎是嚴絲合縫,勉強偏了偏身體,明幾許看向窄縫最外側邊緣橫生的一塊薄薄石壁,隻要除去石壁,大柱便可在此處落腳,待恢複體力後一鼓作氣,自然能随他們一同爬上去。
雁蕭關一直等他停下動作,才松了口氣,看着他說道:“小心。”
明幾許對着石闆擡起了腳,猛的踢去,一下、兩下,石闆開始松動,最後一腳,石闆轟然碎落。
眠山月身體顫了顫,跳去了一邊站好。
陸從南兩人朝掉落山底的石闆看去,明幾許沒動,詫異的視線落在因石闆碎裂而暴露在他眼前的一道小小縫隙中——那裡長着一株植物。
弱小纖細,長在石縫間,以頑強的生命力突破了環境的限制,發芽生葉,頂上還開出了小小幾朵藍色的小花。
若是在平常看見,沒人會将它放在心上,可它偏偏生在這處,被石闆擋着,沒有陽光,紮根的乃是碎石,沒有水源澆灌,它卻仍然長成了最絢爛的模樣。
見他久久不動,雁蕭關疑惑皺眉,就見他探出身體,伸出手像是想要撫摸什麼,忽而一陣風來,雁蕭關脫口而出:“明幾許!”
身處半空,就是一陣微風也能讓人身體晃動不止,更何況是能吹落碎石的疾風。
明幾許身體搖晃一瞬,隻能收回手扒住身側的石壁,再擡眼看去,那株植物在風中劇烈搖晃,或許是被他踢落的石闆所牽連,那紮根的石塊在疾風下開始松動,明幾許眼睛一眨不眨。
雁蕭關順着他視線看去,隻見那花掙紮着,努力着,卻還是抵擋不住風勢,順着石塊往下滑落。
明幾許迅疾伸出手,可他沒來得及,花從他指尖擦過,跌落山底。
明幾許怔忡片刻,收回手,在雁蕭關關心的眼神下,無事一般露出一個笑,将地方讓了出來。
被石粒撲了個滿身滿臉的大柱連忙爬了過去,扶着崖壁呼哧呼哧直喘氣。
明幾許與雁蕭關擦肩而過,雁蕭關皺眉看着他流暢的側臉,心中直覺明幾許不太高興,可不等他多想,明幾許回頭看他:“殿下,我們比試一番,看誰最先爬到山頂。”
雁蕭關一頓,明幾許已經領先他半個身位。
他無奈,看了一眼陸從南和大柱,覺得他們應該沒有問題了,便也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來路無比艱辛,可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四人站在山頂,被陽光照耀在面上,放眼望去,萬物盡收眼底,隻讓人人心胸通暢。
雁蕭關深吸口氣,回身看向底下的天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