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放下官相旬的手,站起身,先是拱手行了個禮:“禀殿下,官大人脈象已不如方才紊亂,再過片刻,他應能轉危為安。”
他說着,面上露出一抹猶豫神色,擡眼看了看雁蕭關,又垂下眼去。
雁蕭關将他扶起身:“大夫還請直言。”
大夫笑了笑道:“方才王爺所說的種略紅乃是草民的孫女,不知她現下如何?”
“自然安全無恙。”說完,雁蕭關笑起來,“說起來,今日還得多虧她與官小公子,我們才知山外盜匪的行動。”
大夫面露激動:“那就好,那就好。”
他察覺到眼前的雁蕭關并不如他所想的高高在上,猶豫片刻後又道:“王爺可否将方才的藥丸讓草民一觀。”
雁蕭關的神情有一瞬間的變化,在其他人發覺之前,他很快将懷中的藥瓶遞給了大夫。
大夫珍之重之地接過藥丸,拿去一旁細細嗅聞,同時,地上的官相旬似乎恢複了一些神智,他聽見雁蕭關方才所言,轉過頭來看着雁蕭關,神态虛弱至極:“王爺。”
對官相旬這樣的好官,雁蕭關是敬重的,他過去半跪在地:“官大人可還好?”
官相旬虛弱的點頭:“此前還曾惋惜不能與王爺一見,未曾想在這個境地,反倒如願以償。”
他的感慨隻是一瞬,随即因病而渾濁的眼神中冒出一抹讓雁蕭關完全忽視不了的光來:“王爺真是來救我們的?”
雁蕭關沒有不耐煩,冷靜的再次重複:“我乃當朝王爺,得百姓供養,自然不會放棄任何大梁朝的子民,官大人不必懷疑。”
他沉靜的神态透露着毋庸置疑的意味,山洞中的人徹底放下心來,他們早已走投無路,眼前這個從天而降的希望,就算是假的,他們也别無選擇,更何況雁蕭關姿态笃定,讓他們不知不覺的對眼前人升起了一抹信任。
官相旬長舒一口氣,明幾許給雁蕭關的藥确實有用,不止将他從臨死的關頭拉了回來,他甚至還生出了些氣力,看着雁蕭關詢問道:“不知王爺有何計劃,我們定會配合王爺行事。”
雁蕭關站起身,視線在山洞中巡一圈,将每個人面上的希望掙紮盡收眼底:“想必諸位也知此地地形易守難攻,現下天坑外夾道中守着一千匪盜,而進到天坑中的隻有四……三人,若是讓匪盜殺進來,我護不了這麼多人。”
雁蕭關對自己的武力勝有信心,可他并不自大,山外一千匪盜,不論武力,匪盜的人頭都能将他三人砸死,更何況,他們還要顧忌着此處無數百姓。
聽他此言,衆人眼神暗了暗,不等他們說話,雁蕭關又道:“我手下有五千兵士守在山外,隻待一聲令下,便可殺入夾道。”
官相旬不愧是執掌一府的郡守,當即明了他的意思:“王爺是想讓我們配合王爺手下兵士裡應外合?”
雁蕭關點頭。
沒人有異議,就如雁蕭關所想,為了自身性命,還保有理智之人自然知曉該如何行事。
雁蕭關抱臂站在一處石塊下,神情波瀾不驚,他身後一左一右站着陸從南與大柱。
三人彙合時,陸從南曾詢問過明幾許的蹤迹,被雁蕭關忽悠過去了。
明幾許如何此時已不再重要,看着站在高處被攙扶着的官相旬,聽着他虛弱但堅定的話語,底下尚能起身的百姓有的抱頭哭泣,有的面露驚喜,卻都像是打了雞血一般,恨不得在地上随便撿塊石頭就跑出去同匪盜拼命。
在聽見來救他們的人乃是何人時,無數的目光向着雁蕭關投了過來,又在官相旬的勸導下抑制住上來跪地哭喊的沖動,隻餘滿腔感激。
大柱擡頭望了望天,有些擔憂的道:“王爺,那隻小鳥能将消息送到兄弟手中嗎?”
他還是不大放心,雖說當時在城牆上已見過小鳥送信的一幕,可此時正是關鍵,萬萬不能有失。
陸從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就是你出錯,它也不會出問題。”
大柱覺得自己似乎是無端被陸從南鄙視了,可他又沒有證據,隻得悻悻住嘴。
幸存的百姓們終于冷靜下來,在官家人的指揮下,将還留有一口氣的百姓安置在了一處。
一個看上去孔武有力的漢子走上前,朝百姓們喊道:“不拘是木棍還是石頭,都去找個趁手的,到時不管其他,隻管聽命于王爺動手便是。”
官相旬走到雁蕭關跟前:“那是随我入山的護衛,也多虧他們忠心耿耿,才護得我一家僅剩幾口人性命。”
他眼中悲痛一閃而逝,在雁蕭關的眼神中,他揮開攙扶她的女兒,鄭重的彎腰深深一揖:“此番救命之恩,老夫銘記于心。”
他身後站着方才還混亂不堪的百姓,一個個提着不知從哪兒來的粗如男子手臂的木棍,還有尖銳的石頭,個個面露殺氣,聞言卻同時跪下身去,深深拜倒:“救命之恩,銘記于心。”
就算是再無動于衷的人,看到眼前一幕也會動容,更何況雁蕭關本不是無情之輩,他看着官相旬笑道:“此時說這些還為時尚早,待将諸位成功帶出去,再說這些不遲,到時官大人可定要備上一桌好酒好菜。“
“久聞青城美酒醇香,這些日子盡跟蘇六奇那老東西你來我往了,我還不曾享用過呢。”
官相旬哈哈一笑:“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