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岩王爺”一言不發,隻是沉默地注視着他。
吳雍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他咬牙切齒:
“岩王爺,一切都不必多說了,時間緊促,為防止七星發覺,請岩王爺移步至這‘黃金屋’來——”
發覺法器不在自己手裡,吳雍手忙腳亂俯身翻行囊,連手裡的千金箓掉落于地都沒意識到。
他慌忙拿出物什,雁甯定睛一看,确實是個翻版“黃金屋”。
縮小版的屋舍是間雕梁畫棟的宮殿,懸山頂上有片片琉璃瓦,如鳥振翅的檐角挂銅質風铎,紋理清晰可見,匠人技藝高超。
也不知是什麼玉石所雕,還是鎏金所鍍,通體燦黃。
鐘離訝異:“這種變異色澤的老石千金難尋,吳兄真是有心。”
九塊老石給雁甯在遊戲裡找的夠嗆,她自然也知道老石的珍貴。
再加上這一看就不便宜的手工,這哥們的千金真和不要命的撒。
一件件一樁樁,就算圖謀不軌,也下了傾家蕩産的血本。
雁甯有點遲疑,難道她冤枉了吳老闆?
他就一真賣血帝君廚,來救帝君于水火的?
雁甯還在腦補什麼事業破産、身患絕症、最後一樁心願就是救他此生摯愛的岩王爺。
她腦補的起勁,旁邊的客卿也聽得樂呵,可惜吳雍前邊的“岩王爺”并不買賬。
他聲調不變,依舊沉冷問詢:“你所求為何?”
吳雍的手似乎僵了僵,他義憤填膺的臉也垮在原處,片刻恢複了懇求的神色:
“帝君,小民知道你有苦衷,可這時間不等人,倘如整兒神識沒法突破七星的陣法,也勞駕您努個力,分出片神識光顧這寒舍,就算七星發覺了,我身上還有屏蔽的法器,我會立馬逃去海外,您别擔心。”
“若您不滿意這屋舍,怕掉了您的身份,之後出去了,外邊還有更華美的居所……”
俨然一副要流亡海外的架勢,準備的怪齊全的。
吳雍還在絮絮叨叨地說:“您老别怪,總務司那幫家夥鎖了我的船,扣了我的貨物,查了我的鋪子,說什麼隔日傳喚,我也沒法留在璃月,等我東山再起之日,亦是您收複璃月之日,也請您指條明路,碼頭哪條水路能走……”
可他面前的“岩王爺”依舊一句不回。
岚霧中,虛形隻是啟唇,話音倒像是一句質問了:“你所求為何?”
仿佛他不說清,便不會動身而來了。
金石般的話語打斷了吳雍的陳列計劃,他的手劇烈一頓,連捧黃金屋的手背都迸出了青筋。
吳雍的神情凝固了。
他的内心不甚平靜,一對招子拼命閃爍着掙紮的光采,糾結的意味,連雁甯都看得分明。
吳雍頹然垂手,面容褪去了商人的精明:“果然什麼都瞞不過您老人家啊。”
手捧黃金屋,吳雍膝蓋一屈,竟跪在了塵土裡,眼角溢出淚水:
“岩王爺,我做的絕不是和七星一樣的事啊!他們是囚您奪權,我隻是請您做客,隻是您身份特殊,等我們回璃月之前,不能出這屋舍啊!”
啥?
搞半天,他也想把帝君關小黑屋是吧?
雁甯雙目圓睜,聽吳雍淚下沾襟:
“我承認,我是被七星盯上了,那群挨千刀的東西,非要說我運的貨物可疑,我都買了五六船了,可疑個什麼東西?我吳雍做生意可全憑良心!”
他就差沒對天發誓了:“那不蔔廬的大夫像得了失心瘋,自己沒整明白還開醫館,聽說您隐去的時候還治死三五個……那不要臉的庸醫非說我進口楓丹的調料的有什麼成瘾物!”
“天殺的,他們怎麼敢胡說,就是正經茴香莳蘿,非說我可能做什麼毒.品生意,我哪來的這膽子,不能客戶說我供的東西摻湯水裡吃的好,就說我做這玩意吧!血口噴人!誰聽他們栽贓陷害!”
“我就是怕七星害我,玩那抄家撈錢的把戲,早轉移了貨物,隻是不巧給個要命的東西留了一些。”
“病急亂投醫下,我讓個小夥子去換了下海事司手裡的樣本,眼下了無音訊,估計是落入賊手了,樣本雖少,這轉移的貨遲早被發現,那七星定要陷害我,不如先出海——”
吳雍把頭往地上“砰砰”磕,他磕得一股狠勁,額頭都滲出血來:
“帝君放心,我在一日,除了您不能出來,必不會叫您受累!您隻要像每年給璃月提策一樣,教小民如何絕地翻盤就行了!我也是沒辦法了!”
“我向您問策,光複岩王帝君正統,您在屋裡吃好喝好,不必操心外面,往後就算黃金我也給您找來,您老人家留在黃金屋裡享福就行!”
“恭請帝君歸位!”
“恭請帝君歸位!”
吳雍的頭磕得砰砰響,雁甯的腦子也嗡嗡響。
她沒聽錯吧?
這狗東西販毒快東窗事發了,狗急跳牆下還試圖把璃月的神明帶上,給他當一輩子出不來的随身老爺爺,給他提供比千金還千金的計策,壓榨岩王帝君給他做奴隸?
這王八蛋說的天花亂墜,卻一直在強調“出不去”的情形。
哦,如果真是岩王帝君被七星所縛,搞不好會因為想複仇,甘願鑽進陷阱裡,這仙人闆闆的龜兒子是這樣想的吧?
名為恭請,實為逼迫。
“想來是位有道行的方士翹楚提供,看這‘黃金屋’裡,的确是有束縛神魂的法陣。”
鐘離一錘定音,雁甯業已是圓目怒睜了,好一個狗大戶啊!
【你爹的,老娘特麼看囚禁play的本子也隻圖個褲衩飛飛,從沒把這玩意當真的,你倒好,pua起我推想當你男頻複仇大男主是吧?】
【想金屋鎖帝君我看你是腦漿滿了裝不下想我給你捅捅,家裡鑰匙配幾把你幾把配嗎,你個仙人闆闆的龜孫兒哔哔哔——】
激烈的罵人聲消音成了電報。
鐘離活了千年,市井粗口他并非未曾聽聞,隻是周遭人說的少,這綿密的電報還是頭回聽。
比起原來如此的吳雍兄,他更好奇雁甯說了些什麼不願意讓他聽的說辭。
以及,本子和褲衩飛飛是何意?
就理性而言依舊不太能理解。
鐘離陷入沉思,試圖學習一些天外的新知識。
“你的所求,我明白了。”
電報沒完的雁甯和快滑入深淵的客卿同時打斷了自己的思緒。
被訴求的“岩王帝君”冷漠給出了回應。
吳雍大喜:“岩王爺——”
是想讓面前人進屋的意思。
可岚氣裡的人并不動,山石般的身影,竟然褪去了冰冷神容,怪異地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齒:
“很可惜,你的所求無法實現。”
“你有沒有想過,你手裡的千金箓,和相關的傳聞都是假的呢?”
吳雍表情瞬間凍結,半晌,他勉強笑道:“岩王爺,你這玩笑話可不好笑啊……”
虛影分明看不清,雁甯卻感覺他做了個挑眉的釁谑:“不信?那我給你炸一個。”
什麼叫炸一個?
雁甯念頭剛到這,就看“岩王爺”的虛影扭曲消失。
那團煙霧迅速縮小,積聚成一個極亮的光點——
吳雍大驚失色,往前撲去:“岩王爺!”
他撈了個空。
“砰!啪!”
一聲巨大的轟鳴。
光點裡炸開了花碌碌的線條,升空的煙花在石壁的映照下姹紫嫣紅。
煙花噼裡啪啦地炸開。
“?”
媽耶,真炸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