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靈根不純,達不到感悟天地靈氣的要求,那便與仙途一道無緣。
倘若靈體不純,達不到吸納凝聚靈氣的要求,那便如無米之炊,修煉不出靈力,修士無法築基,更遑論其它境界了。
靈根純粹者,世間不多,是以修仙者為世人所崇。靈體純粹者,比之靈根純粹者,要少之又少,是以修士煉氣者多,而築基者少之。
明月枝想要淬體,淬煉的就是靈體。
世間并無淬煉靈根的方法流傳,大約本來就不存在。
明月枝也隻能選擇淬煉靈體。讓靈體變得更加純粹,更易凝聚靈氣。
但幾乎沒有人會選擇在煉氣期淬體,因為太痛了,有人形容其如剝膚之痛,痛心切骨。
築基期憑借靈力緩解疼痛也是辛苦至極,何況煉氣期。
以前并非沒有自恃不凡的煉氣修士嘗試過,隻是得益者鮮矣,大多帶傷挂彩,豎着進躺着出比比皆是,更甚者,還有命喪于此的意外。
總之,淬體在修仙界是個公認強化資質的可試之舉,但并不為人所倡。
即便苦苦熬過,也不一定大有裨益。
而從中得益的煉氣修士實在寥寥無幾,後來修仙界便逐漸将煉氣修士排除在淬體之外了,這個不成文的規定明月枝也非常清楚。
南清骊有些遲疑地問道:“你跟我說說,是不是阿瑤的話太過分,讓你不舒服了。”
南清骊以為明月枝是因為姜瑤音的話在意氣用事。
雖然她經常說姜瑤音年紀小,其實仔細想想,阿枝也隻比她大上幾個月。
加上姜瑤音說話又總是不留餘地,阿枝生出些其他想法也是正常的。
但好高骛遠就沒有必要,有些念頭需要及時疏解。
旋即又跟明月枝解釋道:“阿瑤是心高氣傲,當年跟你一塊入門,被你搶了風頭,所以喜歡跟你别苗頭。”
“你别怨她,這次來迷魇谷尋我們,她是第一個帶人來的。”
姜瑤音隻是驕縱,說話做事從來不顧忌後果,但心不壞。
明月枝搖了搖頭:“不是,不是因為她。”
她不是想要對師姐隐瞞,隻是格松一族的事情不能輕易言說。
她還不知道靈格背後到底有什麼秘密。
她也知道以她如今的修為去淬體很危險,但這輩子留給她的時間不多,淬體值得她冒險一試。
她忍過生剝靈格的痛苦,也忍過肺腑寸裂的痛苦,那她也一定能忍得下淬體之痛,不是自信于己,而是她現在有非做不可的理由,有更加堅定的信念。
磨而不磷,至死靡它。
淬體提升修為是她勢在必行的事情,假若有朝一日她真地與那人對上,而她又不敵,她至少要有能力從他手下逃脫,哪怕是斷尾求生。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如果十年沒辦法,還有二十年,還有往後的很多很多年。
可這些的前提,都是要她盡快突破到築基,隻有築了基,她才有談其他的可能性。
明月枝垂下了眸子,輕聲道:“師姐,我想去參加仙盟大比。”
南清骊聽了這話倒是放下心來,仙盟大比幾乎是仙門弟子人人都向往的盛事。這不僅僅代表着實力的認可,還是仙道矚目瞻仰的榮譽,能夠參與已是榮幸,而築基是門檻。
于是安慰道:“還有兩年呢,這兩年裡說不定就築基成功了。”
明月枝低聲呐呐:“師姐,沒成功。”
她沒成功,上輩子她在這一年裡傷了靈根,差點與仙途絕緣。
一遍遍地嘗試修煉,夜以繼日,朝夕不倦,甚至連睡覺時都在打坐。
可是還是用了十二年,十二年後她才築基。
太遲了。
南清骊沒聽清:“什麼?”
明月枝輕聲笑了笑,拉住玄色衣料輕輕搖晃,如少時同南清骊撒嬌一般:“師姐,我天賦不高,很難築基成功。”
南清骊有些動容,但思及淬體的危險,還想再勸:“阿枝,如果中途出現意外,我無法搭救于你。”
“那可不是常人能忍下的痛。”
明月枝知道南清骊是不放心。
倘若這件事情她能自行處理,她不會這麼早告訴南清骊。
可淬體陣兩年一啟,啟于桂秋八月,終于暮秋九月。入陣資格需由各弟子先申于首席弟子,再禀經長老。
她無論如何,都得告知師姐。
明月枝見南清骊似心有動搖,趁機火上又澆了一把油:“師姐,淬體是我如今唯一可行的正經法子了。”
這聲音不高不低,語氣不鹹不淡,“正經”二字又被她咬得極重。因着明月枝一向是個不會油嘴滑舌的正經人,落在南清骊耳中便不像是賭氣的話。
南清骊從小修煉便較常人輕巧許多。除卻至結丹後境界突破緩慢外,她于修煉一道屬實沒遇上過什麼不甘之事。
可阿枝與她不同,她太清楚她在修煉上費了多少心血與光陰,她敢說全玄微宗找不出第二個比阿枝更努力的人了,隻是天道酬勤這句話在她面前似乎是個笑話。
也正因如此,她同樣清楚,這樣的人,倘若有了什麼念頭,絕不會半途而廢。
偶然聽聞這句話,她一時間有些驚疑不定,竟捉摸不透自己看着長大的人是否真的想過其他不正經的法子。
茶罏裡的茶水沸騰太過,逐漸漫了出來,差點澆熄紅爐裡的火苗。
南清骊看着被熱霧熏騰圍繞的明月枝,那一貫粉白的臉上泛出血色,細微的絨毛上挂了點水珠,一雙翦水秋瞳亮得驚人。
她忽然想,這樣的人,也許真的能熬過那剝膚切骨的痛苦。
何況,當年阿枝不過半日便入了道,這在玄微宗過往的曆史上從未有之,她是被天地靈氣眷顧的人。
要是靈體再改善一些,說不定…。
“師姐,我可以的。”明月枝捏着衣料的指尖由紅轉白,眼巴巴地瞧着南清骊,是令人心軟的模樣。
“阿枝…”南清骊輕歎了一聲,一時之間有些為難。
此時紅爐裡最後一點火苗也被澆滅,一大團白霧騰空而起。
南清骊定定地看了好一會,就在明月枝以為她要松口時,南清骊話鋒一轉:“阿枝,這件事我幫不了。”
即便阿枝走了歪門邪道,她隻要及時發現,便能阻止她。可淬體陣一啟便是一月,一月過後,阿枝還有沒有個人樣她都沒法保證。
看着師姐急匆匆告辭離去的背影,明月枝苦笑了一聲,将臉捂住了。
這下好了,自毀形象事情還是沒辦成。
梁上微響,明月枝将小白蛇從房梁上取了下來。
“哎…暫時不能給你過明路了。”
不然師姐可能一個月裡都不敢往她這裡走上一趟。
距離淬體陣啟還有半月,她還得找機會磨一磨師姐。
隻是,這件事可能得做兩手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