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的水聲落下,明月枝接住了這屍身的另一半。
這樣濃重的屍臭味,明月枝的心中已經有了些底,冷月下的臉色愈發蒼白。
油布被從頭揭下,江尋舟往後退了三步,不作聲地掩住口鼻。明月枝直奔主題,舉起這屍身的指骨細細打量。
不是她。
萬錦繡的繡技比旁人高,除了天生的天賦與腦子裡靈巧的花樣外,還有一個原因是她的無名指比中指要長半個指節。
而這具屍骨的無名指指骨明顯比中指要短。
這自然也不是萬錦繡。
那萬錦繡到底被放在哪裡了?或許仍舊被好好保存在某個地方?
明月枝松了一口氣,但同時又不免為這些被邪祟害了的無辜女子心痛。
明月枝低頭再次細細檢查起這具屍骨來,因為被埋進了泥潭中,這具屍首的腐爛程度十分高,可詭異的是,這具屍骨的臉部骨骼同樣被人破壞過了。
也同樣被人在口中釘入了一枚桃木釘。
明月枝回想起白日裡店小二對她說過的話,他說他堂姐姐的臉被狼咬掉了,而另一位阮小姐似乎是直接被燒了。
這樣看下來,連同她剛剛在槐樹下挖出的那具屍骨,所有女子的臉部都被破壞過。
還有一個特點是,這些女子生前都是容貌姣好之人。
難道是因為嫉妒?
明月枝想起昨日裡那位李夫人要求池禦峰搜尋好看的嬌女,又想起埋在萬錦繡墳中的人不是萬錦繡,還有…如果店小二堂姐姐的棺材裡真的如他叔叔所說。
躺着的不是他堂姐姐呢?
那邪祟要這些女子的身體究竟是要做什麼?
腦海中一瞬間有靈光閃過,明月枝還沒來及抓住,身後突然一道破空聲随風襲來。
明月枝趕緊拉着江尋舟往旁邊一退,瞬間退出幾丈。落地的同時,方才的屍骨已經被她重新推入泥潭之中。
“我就說,哪裡傳來了靈修的香味。”滿身黑氣的妖娆女人看着明月枝咧開了嘴,笑得鬼魅:“原來是好東西自己送上門來了。”
是那個滿身邪祟之氣的李夫人,明月枝松開了江尋舟,握緊了手中的流光劍。
“昨晚上來的人也是你吧,本來還不知道去哪裡搜捕你。”妖娆女子扶着鬓發面色潮紅地道,看着明月枝吞了吞口水。
這小靈修聞起來實在是太香了,邪祟經不起誘惑,一雙眼照出紅豔豔的血色,黑氣悄悄從孔竅中湧出,雙手已經控制不住地蠢蠢欲動。
明月枝皺了皺眉,這妖娆女子打量她的眼神讓她不适,且她覺得這女子說話時詭異至極。
不融洽。
但她來不及細想,隻能聚精會神緊盯着這女人手上的動作。
妖娆扶鬓的李夫人明顯得意多了,眼中精光四射,欣喜溢于言表,看向明月枝的眼神如同挑選到了一件最滿意的衣裳。
靈根好,靈體不算上乘,但好在已經築基,身段盤靓條順,甚合她意。倘若能夠得到這具身體,想來足夠她揮霍好些年。
這真是她這些年來遇到的最合乎心意的獵物了,便見她揚臉雀喜道:“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說罷便朝着明月枝撲了過來,身形滑溜得如同一條泥鳅,不過短短一瞬,便已經沖擊到了明月枝跟前。
指甲如尖刀般刹那間伸長半寸,兩手攏成利爪,掠空襲來,帶起陣陣陰風。明月枝扶地後倒,腳上用力踢向這邪物的腰腹,用流光擋住了飛撲過來的利爪。
劍鞘與利爪相擊,竟是火花四濺,金石铿锵。
邪物再度伸爪襲來的時候,明月枝已經飛身而起,流光出鞘。
也許是感受到了邪祟,流光顯得非常激動。在明月枝抽出來的那一刻,終于發出了它本應該流動的光彩。
如流霞一般的光芒擴散開來,明月枝執劍站在邪祟的對面,一劍帶起狠狠向前一劈,長劍破空,氣勢如虹。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劈向那身形鬼魅的女人,一陣火光帶電光的噼裡啪啦震響後,邪物後撤了十幾丈,結實尖銳的利爪在地上敲出五道長長的黑幽幽的孔洞,如同蜿蜒的巨蟒。
可想而知,這利爪要是落到人的身上,絕對能夠直接将人體貫穿。
江尋舟悄無聲息地站在一旁,黑色的帷帽依舊遮在他的臉上。
帷帽下的臉面無表情,仿佛站在幕外觀看一場折子戲。
“有點意思。”邪物吃吃地笑了起來。
明月枝的劍術與劍訣修煉得很好,懸光說他沒教給明月枝什麼其實是謙虛。
他與靈曜這一生以劍成名,最讓人眼熱的是兩道劍訣。一道劍訣教給了南清骊,另一道教給了明月枝。
上輩子明月枝曾經在中洲以師父所教的劍訣,獲取了進入旻天境的資格。
也讓她在被人設計時拖延了時間,留下了蹤迹。隻是實力差距有如鴻溝,最終還是敗在了面具人手下。
以她如今的實力,還隻能使出賦仙劍訣第二重。
懸光說明月枝不适合用過于強硬的劍也是真的,她性格看似淡漠,行事卻可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倔性,然實則又并非剛硬過頭之人。
乃直中帶詭,往往冷不丁給人意想不到的一擊。
明月枝用過的最趁手的武器是徐十六師父為她打造的一柄軟劍,縮為劍,伸為鍊,靈器類型屬于霄飛練。
不過因為她那時修為已經所剩無幾,怕控制不住上品靈器遭到反噬,因而隻是普普通通的下品靈器。可饒是這樣,那柄軟劍還是在她手上發揮了最大的用處,在不使用靈力的情況下,她與徐十六單純比鬥劍術時,甚至能壓他一籌。當時他老人家還有些遺憾,說許多年沒見過如她一般适合霄飛練的修士了。
師父給的流光雖不及那柄軟劍柔韌靈動,但上手輕便,是目前最适合明月枝的靈器。
隻見明月枝腕上翻花,身如遊龍,翩若驚鴻。劍氣飒飒,轉瞬間席卷秋園。流光劍鳴嗡嗡,再一次以禦攏之勢朝邪祟劈去。
長劍破空,破開籠聚在四周的黑霧,明月枝的劍尖直指着邪物的頸間。
這邪祟同樣不好對付,頸間頃刻間冒出黑鱗,銅錢般大小的黑色鱗片将全身上下最脆弱的地方遮擋得嚴嚴實實。
明月枝劍氣滌蕩,隻見耀眼的火光從劍尖冒出,那黑鱗包裹着的脖頸上多了一道白痕。
與此同時,尖刀般的利爪已經探向明月枝的胸膛,明月枝再次狠厲一劈。
星火迸濺的那一刻,兩人瞬間彈飛幾丈遠。
“倒是我小瞧了你。”妖娆女子舔着流血的唇笑道,她的手臂也開始羽鱗化,像是某種獸類的足,冒着汩汩黑霧。
明月枝抹了抹嘴角的血絲,也終于知道了這女子身上那點不融洽的詭異是從哪裡來的了。她看清了這女人說話吐字的模樣,才發現這女人的嘴隻能算是個裝飾,偶爾配合着張一張,實際上聲音是從腹部傳來的。
先前被打斷的靈光重新閃回腦海之中,明月枝恍然大悟,她垂頭看向着邪祟的手指。
不出所料的,抛開黑霧的缭繞,這女人的無名指要比中指長出半個指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