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雨大了些許,被斜風刮進窗戶裡,零星落下幾點在炭火上。
薛燦松開了本要掰肉幹的手,郁悶地看着沿着長街一蹦一跳,卻旁若無人從她身旁掠過的毛茸茸身影,又更加郁悶地一口咬上了老闆給的肉幹。
很香很好吃啊,她忍不住又咬了幾口。
肯定是因為小貓不愛吃肉幹,她想。
盡管被優雅地無視了,但她的視線依舊依依不舍地跟随着這隻同方師兄一起回來的小貓,看它先是輕盈盈躍上台階,而後身手矯健地攀上了牆,繼而又一鼓作氣撲向屋梁,隻一個眨眼便瞧不見了。
薛燦等了一會兒,沒見它再下來,卻聽見檐外傳來了一聲得意而響亮的貓叫,仿佛正高高豎着尾巴驕傲。
而比屋檐更高的地方也傳來了一聲鈍響,音色沉而緩,像是某扇窗戶被關阖的聲響。
……
小貓不給撸毛,薛燦隻能咬着肉幹讪讪轉向大門口。
她一步一步挪過去,偏頭眨眨眼,對着方清遠笑嘻嘻問道:“方師兄,今天幹什麼去了呀?”
“唉…”方清遠坐在客棧大門口桌子旁的長凳上,兩手撐在膝蓋上拍了拍,欣慰歎息道,“不容易,終于想起來你有個師兄了?”
薛燦嘿嘿幹笑了幾聲,道:“誰叫你跟人家一塊回來的呢?而且人家還不會說話,那我肯定要先招待它呀。”
而且…貓貓什麼的,肯定比人類有趣。但正是因為這樣,所以小貓才不搭理她的吧。
再次小小郁悶了一下,薛燦掏出了一個新荷包,朝方清遠扔去:“而且我也不是沒惦記着你…”
“喏,這是給你的,可好吃了,客棧老闆給我的,師姐都還沒有呢。”
方清遠擡手一把接過,摸了摸,一荷包鼓鼓囊囊的,全是肉幹,鹹香撲鼻。
“那師兄真是感動極了。”
小孩不經逗,他笑了笑,拿起茶壺裡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後将手中拎着的布包丢在桌上。
這布包裡不知道放着什麼東西,四四方方還有棱有角。
薛燦好奇地湊到桌前:“這是什麼?也是吃的嗎?”
“你不是無聊嗎?給你找了幾本閑書看。”方清遠将布包拆開,幾本書從裡面露了出來。
“别說做師兄沒給你送東西。”
“這可是洗朱仙的新作,不過我都沒想到,這個小鎮上也會有書局,書局裡還能找到洗朱仙上個月新出的話本。”
但薛燦愣了愣,面上一片茫然,擡頭問:“洗朱仙是誰啊?”
“……”
“你怎麼會不知道?你不是還想看我寫話本嗎?咱們玄微宗裡那些被人摸出毛邊的話本很多就出自這個人的手筆啊。”
“哦…”薛燦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解釋道,“我看話本一般不看是誰寫的。”
于是又問:“那這個人很有名嗎?”
“算吧,畢竟在這種地方也有其名。不過在玄微宗有名,更多是因為大家修行之餘太枯燥,看話本是個不太需要成本的愛好,而洗朱仙的話本又比較容易獲得…”
“那比師兄你還要有名嗎?”薛燦撕下一塊肉幹放進嘴裡。
“嘶…”方清遠抓了一下耳朵,忸怩了一下才道,“怎麼說呢?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你師兄我隻是在玄微宗有些名氣。出了玄微宗,大概…應該沒人…”
“知道我。”
“那你不用氣餒,我覺得師兄你寫得一點兒都不差。”仿佛終于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薛燦很是暢快地拍了拍方師兄的肩膀。
“……”
原來等在這呢?感情她壓根不關心話本是誰寫的。
方清遠隻能繼續欣慰地拍拍腿,自我安慰道:“那真是多謝師妹的關心了。”
“不過其實我并沒有氣餒,我說我的話本出了玄微宗沒人知道隻是因為我也沒去别的地方發表過。”
“你知道這兩者的區别吧?”他亮着雙眼,期待地望着薛燦。
薛燦并不能感同身受,她還太年輕,年輕到還沒有生産出某種之她而言很特别的人生理想,并且也還沒有因為這種理想而自苦的經曆。所以她隻能看見她師兄過于閃亮的眼眸裡閃着過于閃亮的光。
她懵懵懂懂地點了一下頭,而後眨眨眸,笑了一下。
繼而又開始回憶自己方才的表情足不足以表達一種讓人短暫釋懷的安慰。
方清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