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書華進廚房了。
油煙很快漏出廚房,就要嗆得人咳出淚。鍋鏟的聲響震得天地顫動。
郁青鸾悄悄牽住玉泠雪的手,想拽她回自己的房間。
玉泠雪用力的回握,兩個人跌跌撞撞栽進那張吱吱呀呀的雕花床。
“今晚?”玉泠雪壓低了聲音,暗示混入其中。
煙火蓋住她的話語。郁青鸾用視線描摹她的唇。
“看你。”郁青鸾抱得用力。
抱得很緊。随着鏟子翻動食材,她的脈搏努力收縮,努力放緩。
好像一個呼吸拉長,就可以把這一秒變得悠久。
玉泠雪望着她,久久不言。
這一瞬,也就真的變得很長。
好像床榻會在一個世紀以後發出那一聲響。好像媽媽做飯的聲音永遠不會停歇。
郁青鸾的房間比河畔還暗。門被風吱得刮過,她幾乎看不清玉泠雪的臉。
她隻是,突然很想把玉泠雪留下來。
于是郁青鸾率先閉上眼,難能可貴的主動着,胡亂吻上玉泠雪的臉。
她的神明,她的玉泠雪。
高高在上的學姐,完美無缺的上仙。
郁青鸾想用這一個吻,把她拉入屬于凡人的紅塵。
将她一身清冷卷上油煙的嗆。把她一瞥漠然溫柔的目光染上腐朽的潮。
一個過于熱烈的吻後,玉泠雪回應了她。
“我和芳姨說今晚不回去。”
她的神女留在了她的人間。
* * *
玉泠雪一直都比自己讨長輩喜歡。
吃飯的時候,郁書華一直在誇玉泠雪,一會兒誇她大氣漂亮,一會兒誇她性格好會說話。
悶罐子郁青鸾默默吃着飯,也不理母親的話。
郁書華把自己說沒趣了,也就閉了嘴。
“你媽媽怎麼這麼喜歡……比較?”陪着郁青鸾洗碗的時候,玉泠雪很努力的找了一個不怎麼帶有攻擊性的詞。
她身體不好,不能久沾冷水,郁青鸾沒要她幫忙。
“媽媽都這樣。”郁青鸾的手揣在兜裡,剛洗了碗,手涼如水。
“長輩都這樣。”郁青鸾認真想了想,糾正道。
玉泠雪悄悄把手伸進她的衣兜。“我媽媽不會這樣。”
“那就是地方特色吧。”
郁青鸾本想推脫這一次牽手。
郁書華不知道她們的關系,一直以來郁青鸾也把這份不倫不類的關系藏得很好。
好到除了向衍,沒有任何人知曉這件事。
偶爾郁青鸾自己都快忘了,她還和玉泠雪交往着。
可玉泠雪太堅定,郁青鸾太遲疑。
稍稍一碰,她們的手就握在了一起。
郁書華還坐在客廳繡圖。
郁青鸾卻在一牆之隔的地方和玉泠雪握緊了手。
玉泠雪的手分明不熱。體虛的姑娘身子都寒。
可郁青鸾真覺得緊握的那一寸皮膚好燙。
燙得她偏頭,情不自禁向玉泠雪靠近,就要吻上她。
玉泠雪翹着嘴角閉上眼。
“你們兩個晚上玩點什麼不?”郁書華的聲音恰好從客廳傳來。
郁青鸾從感官驚醒,一下按住玉泠雪的唇。
“不用,很晚了,我們洗漱一下就睡。”她回過頭急忙解釋。
哪怕她們的磚瓦牆再滿是青苔,斑駁着幼時的畫作,也不是透明的,郁書華看不見她們在做什麼。
玉泠雪瞧着郁青鸾這副模樣暗笑。
在洗漱完之後,從背後抱住她的腰。
郁青鸾一個激靈,僵硬在淋浴間不敢動。
“喂,小鳥。”玉泠雪重新打開水龍頭。
“今夜,你想怎麼陪我?”她來郁青鸾家,可不是為了蹭飯。
水聲蓋住玉泠雪的話音。
郁青鸾清空了腦海裡的想法。
她忘了她應該節約用水。忘了在自家她們可能被聽見,被發現。
唯獨忘不掉玉泠雪就在她身後。
一絲不gua的,和她肌膚相貼。
玉泠雪吻上她的耳畔時,郁青鸾已經連聽覺都失去了。
後來她被玉泠雪蒙住眼,連視覺也一同失去,被她可敬的神明央求在她們狹小的雕花床上出手。
玉泠雪身體常年虛弱,今天也不例外,做不了太劇烈的運動,隻能躺着。
郁青鸾必須在看不見的情況下,取悅她的神明。
還不能動作太大——雕花床要是頻繁發出聲音,準會驚動隔壁尚未入睡的郁書華。
還得注意玉泠雪的狀态。
如若太過動情,必須得吻上去。
不能讓玉泠雪發出太大的聲音。
盡管,玉泠雪當真冷清似仙,情到深處,也隻會吐出輕微的喘息。
郁青鸾隻是太害怕,又太興奮。
閉着眼吻上去時,郁青鸾重新獲得了五感。
光和熱随着吻傳入她體内。震撼她的大腦。
玫瑰的甜香開在玉泠雪的手腕,挂在她的發梢,蹭過她的腰。
亵渎的滋味很甜。
紅塵粘稠濃密,難以寸進。
郁青鸾努力鼓舞着玉泠雪的一舉一動,想盡可能的挽留她的神女。
後來,她在玉泠雪的發間嗅到母親炒菜的煙火味。
* * *
夜太深了。郁青鸾記得自己入睡時摘了眼罩,抱着玉泠雪,吻着她的臉,眼睛卻閉上了。
她睜開眼,屋内漆黑一片,身旁卻摸不着溫軟。
郁青鸾側頭,看見月光照耀的窗口。
那裡藏着她熟悉的身影。冷光朦朦胧胧得,毫無溫度和重量,叫人看不真切。
玉泠雪好像在和誰通話,聲音太小太遠,郁青鸾聽不見看不見。
她回到了xing愛時的狀态,卻找不回那股激情。
玉泠雪走遠時,郁青鸾心涼了半截。
她做不到起身,做不到讓破舊的雕花床發出吵人醒的聲響,做不到打開漏風的門,翻出漏光的窗。
玉泠雪好似月光,捏在手裡抓呀握呀,終究會遠去。
短短的八個小時,月光照亮的夜。她們的時間結束了。
就像玉泠雪曾經說的那樣。
她們的戀愛是試驗,是玩樂。
是她取悅玉泠雪,在她們短暫的每一個夜晚。
她不能挽留,不能妄想不同世界的人為她停留。
屬于她的玉泠雪得離開了,就要回到那奢華靓麗的寶座上。
隻有她會留在她破舊的小屋裡,抱着她蓋了一生的被子翻着破床入睡。
她們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于是郁青鸾閉上眼,乖巧的把自己再次哄睡。
心底或許還帶有隐秘的奢望。
再睜眼,已是天明。
而枕邊,果然也沒有那個人的身影。
隻有一絲清亮的玫瑰香,開在發梢。
不帶任何油煙的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