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日子,玉泠雪都沒能正常去上學。
好在她的學院本就給了她特殊待遇。
她哪怕沒生病,不想上課也可以不去。
不過一般來說,除去必須要出診,或者病得受不住,出于對授課老師的尊重,玉泠雪不會翹課。
這次情況特殊。她家裡要求她這個月必須靜養,連醫院都不讓她離開。
“一天天的待在這兒,怪無聊的。”玉泠雪和每天都來的郁青鸾感歎着。
“這不是給你帶東西來了?”郁青鸾今天帶了一套拼圖。
玉泠雪很誇張的抱住她。“還是我的小鳥好。”
郁青鸾抿着嘴笑,也沒過問玉泠雪家裡的情況。
如果玉泠雪想說,她總會知道。
她們隻是戀人而已。
甚至,戀人之前都得帶上合約二字。
家人的事太過私密。
郁青鸾也沒和玉泠雪說過她家裡的情況。
盡管,玉泠雪這樣的人,如果想知道,一定查得到。
說不定能翻出她家祖宗十八代的身份呢。
郁姓這一族,從封建時代開始,就一直是給皇室繡衣服的繡娘大族。
從前招婿,如今時代更開放,郁書華直接沒結婚,要了個小孩就和那人分了。
想岔了。郁青鸾稍稍回神,看向面前的女子。
她捏着拼圖的成品圖紙,對着散了一桌的拼圖碎片翻看起來,已經準備開始拼了。
郁青鸾隻是覺得,玉泠雪約莫是清楚她家裡的情況的。
畢竟,郁家玉泠雪也去過幾次了。
就是看她那破破爛爛的磚瓦房,也該品得出她是什麼樣的家境。
這樣還願意選擇她。
郁青鸾以為,玉泠雪真的很喜歡她。
郁青鸾趴在桌子角,望着玉泠雪專注于找拼圖,臉上浮現一絲紅暈。
她想到去年,從同學口中聽說這位傳奇轉校生學姐時,還曾嗤之以鼻過。
當時郁青鸾甚至有些憤憤。
她們的姓,念着分明是同一個音。
人生、境遇,竟差了那麼多。
她是最不起眼的普通人,是還沒有繡出太多成果,學藝不精的普通繡娘。
而玉泠雪,一入校就備受矚目。專業技能堪比教授,第一堂課直接把老師問倒了,從此在楚大名聲大噪。
都是“yu”,她就是朵随處可見的花兒,玉泠雪就是最秀麗的美玉。
憑什麼呢?
郁青鸾想,她是讨厭過玉泠雪的。
初見,玉泠雪毫不客氣的點出她這個陌生人心裡有事,憂郁又孤寂。
那日玉泠雪上了她的船還跟她不正經的開玩笑。
後來又聽到各種各樣關于玉泠雪的傳言。
有過那麼幾個月,郁青鸾是玉泠雪的頭号黑粉。
後來,郁青鸾發現自己對玉泠雪的關注不對勁。
她從不曾用過的論壇裡挖出玉泠雪的身世、報課,期中的成績排名,每日作息。
包括她的寝室,她的室友,她的教授,自習最常去的圖書館。
甚至于圖書館的座位号。
郁青鸾有意無意的坐在玉泠雪對面,拿書假裝自習時,才意識到自己不對勁。
讨厭一個人,看她做什麼?等着她塌房?
那為什麼要和她“偶遇”。
郁青鸾懊惱,又停不下來,總想知道玉泠雪的去向。
郁青鸾不知道。在玉泠雪的視角裡,她對郁青鸾算得上一見鐘情。
這樣一個特别的女子,在那樣特别的場景相遇。
夏末的風吹進烏篷船,楚雲河的味道同她的模樣一般綿長又柔和。
些許陽光的棱角灑進船艙,替自己撐船的她臉蛋染上金。
偶爾掉落一滴汗水,水落在空氣裡都帶着細碎的粉閃,是健康的靈氣。
玉泠雪從未見過這樣自然又有活力的姑娘。怎麼能不心動?
後來她們頻繁在校園裡“偶遇”,每次郁青鸾看見她又躲閃掉對視。
悄悄跟随她,卻又在她轉身時拿着手機假裝很忙。
被她發現她們在圖書館同一張桌子三次那回,郁青鸾捏着書低着頭,露出來的耳朵都紅透了。
玉泠雪隻覺得她好可愛。
所以那個冬天,玉泠雪悄悄的,試探着,占有了郁青鸾。
所幸郁青鸾給了她回應。
“來幫幫我呀。”玉泠雪戳了下郁青鸾的臉。“就呆着。”
“嗯?”郁青鸾從夢中驚醒,對上玉泠雪的眼。
她從那雙平日溫和素淨的眼裡,看見了自己略顯花哨的身影。
她今天穿的花毛衣、補丁褲,都印在玉泠雪的眸中。
本是樸素到不能再窮的裝束。
玉泠雪卻用一雙眼,将它們盡數包容。
隻有對上玉泠雪的眼睛,郁青鸾才不會懷疑自己與她是否般配。
在那樣神性的注視下思考這麼卑劣的問題,未免髒了她的心。
郁青鸾支起頭,和玉泠雪一同翻找拼圖。
甯靜裡有着細碎的悉索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