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初見。
那個秋日的午後,郁青鸾從學校往家走。
沒有課的下午,除了回去拿她的針線包,繼續完成她的作品,郁青鸾想不到别的事能做。
她慢悠悠的戳着楚雲河,把她鏡面似的母親河劃開一條漣漪。
從未想過在這段近乎無人的航線上,會遇到什麼特别的人。
陌生的,一眼萬年的人。
那時,玉泠雪也是這般站在楊柳樹下。
隻不過初秋的柳樹葉片依舊青綠,深一面淺一面,風拂過,它斑駁出層疊的樂曲。
初秋的午後也有正好的陽光,不溫不火,照的人面也暖心也暖。
而現在已是冬夜。
楊柳不剩幾片枯葉,蕭瑟得飛在空中,作麻線織永遠連不成面的風。
夜晚也無光。
遠處的路燈暗得不如星月,而今夜又隻有烏雲。
慘淡的白朦朦胧胧,輕輕抹過玉泠雪的發尾,從肩膀掙紮着流出一絲,白了她的唇峰和鼻尖。
她看見郁青鸾,微微張口。
淩冽的風不等她說出口,吹出一地愁。
不似去年的秋。
郁青鸾隻是呆楞着,風卻推着她的船不斷向前晃。
玉泠雪小跑了起來,按着心口,去追這擾人的風。
“青鸾……”玉泠雪停了一步喊,又快幾步跟上。
郁青鸾終于在這一聲呼喚裡醒了神,向前劃槳,把船停了下來。
“你怎麼……來找我了?”郁青鸾不止一點驚訝。
這都多久了。
自打她放棄,都過了半個多月了。
她以為,她以為……
永遠也等不到玉泠雪來。
她們不能再見一面再分開,這是她留給自己的體面。
玉泠雪呢?
找她做什麼?
“不能來找你嗎?”玉泠雪眉頭輕微擰起。
她抓着烏篷,熟稔的上了船。
“不能嗎?”而後抱住郁青鸾,溫暖她空空如也的後背。
“你都找過我,很多次。”玉泠雪覺得她必須抱住郁青鸾才行。
必須緊緊的抓着她。
郁青鸾的眼神好陌生。
就好像……已經離開她了一樣。
“可是……”郁青鸾的話定在了原處。
和她此刻不能動彈的手腳一般。
她有太多想說,太多想問。
小到玉泠雪做了什麼,吃了什麼。睡得怎麼樣,累不累忙不忙。
大到玉泠雪為什麼不在家住,未婚妻的事處理得如何,家族有沒有為難她。
可當玉泠雪抱住她的那一刻,郁青鸾發現。
她什麼也說不出口。
不止是因為太多的話堵住了她的喉嚨,給她的舌頭打了一個醜陋的結。
更是因為懦弱、貪婪。
問了,玉泠雪會不會走呢?
會不會隐瞞她,會不會厭煩她?
那就不要開口。
郁青鸾眼裡的光一點點滑落。
她放下手裡的槳。
找到她的舵。
郁青鸾轉過身抱住玉泠雪。
大膽又主動的,吻上她的唇。
……
安心感是可以傳遞的。
玉泠雪先被一個吻安撫到,平緩了心跳。
她滋潤了她馴養的狐狸,撫慰着她的小鳥。
于是郁青鸾也慢慢冷靜。
好像風筝被扯住了線,終于落在了地面上。
好像漂浮的人踩上了土地。
郁青鸾被玉泠雪攥在掌心,安定到想要哭出來。
玉泠雪撫上她的後腦勺,一點一點的,順着她渾身炸開的毛。
時隔半個月,果然隻有玉泠雪能把蘇潋那日激蕩起的刺,盡數撫平。
郁青鸾終究沒忍住淚。
豆大的熱淚滴在玉泠雪肩上,瞬間變冷。
玉泠雪忍不住一個哆嗦,惹得郁青鸾擡起頭。
她張着嘴,眼裡還蒙着淚光,淚痕成了航線,不斷有水珠滑落。
“小鳥,我可憐的小鳥。”玉泠雪拿出手帕。
是郁青鸾補給她的那一張禮物。
她随身帶着啊……
郁青鸾咬緊嘴唇,渾身顫抖起來。
“對不起……”玉泠雪給她仔細的擦着眼淚。
“對不起。”她歎息着。
郁青鸾哽咽着,一頭紮進她的胸膛。
她想聽的分明不是這個。
比起道歉,她們之間還有那麼多事沒有說清楚啊。
比如那個讨厭的未婚妻怎麼樣了。
比如家族有沒有對玉泠雪施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