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衿做了一個夢,一個内容多多少少帶着點警示意味的夢。
她夢見山被推平,海水幹涸,不過是幾息之間,滄海桑田,人間徹底變了一個樣子。
那不是人間,那是煉獄。
盛衿被震撼住了,她這個時候其實還沒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等努力想要看清楚細節,卻怎麼也睜不開眼,面前全是朦朦胧胧的景物時,她才驟然發覺。
原來這是夢。
什麼是夢?夢就是,即使你壓根就看不清周圍的東西,沒有細節,但依然能十分精準地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這是原本故事裡的結局,人間改換天地,天上地下,所有生物都會迎來滅亡。
盛衿沒有再試圖睜開眼去看清楚那些細節,而是試探性地喊了一句:“作者?”
周圍沉寂了一會兒,就在盛衿放棄等待的時候,那道天外來音突然響起:“我在。”
那死動靜,整得跟小愛同學一樣,說實話,盛衿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一點淡淡的死感。
她忍不住問:“你怎麼了,聽你這聲兒,感覺是在苦惱什麼。”
作者回複:“如果你也在假期的時候值班,然後還要面對作品數據賊差的打擊,以及家裡的催婚話術的話,你也會活人微死的。”
啧,這幾個苦惱,唯錢可破,要是沒錢的話,就隻能忍成忍者神龜。
盛衿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突然就共情了,對于一個小說作者來說,數據差,就相當于是在外面給老闆打工卻沒工資,還要倒貼錢。
這事兒,放在誰的身上都會崩潰。
盛衿剛想說,既然這麼反人類,那怎麼不幹脆直接甩一句“老子不幹了”,但想到她自己也在堅持吹唢呐,便又閉了嘴。
唢呐吹紅白喜事是很賺,但不可能一直有得吹,而且這樣香的工作都是得搶的,半年都搶不到一單的情況也是常有。
所以,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和創造出她的作者在做的是差不多的事情。
這大概就是夢想,就是熱愛了。
盛衿該懂的,但有時又覺得挺悲哀,夢想如果無法支持生活,沒辦法賺到錢,那這在大多數人的眼裡就是狗屁。
她也不是天生就熱愛到處打工,但面對錢這個字,再怎麼堅持高傲的人,都得低下那高貴的頭顱。
因為她們要活,人想活,就要吃飯睡覺,需要有個落腳的地方。
盛衿歎了口氣,道:“我還以為離開了青城這個跨時空的媒介,我們就再也無法進行交流了。”
作者沉默了一下,道:“我們本來也不該有交流的。”
作者是這個世界的創世神,盛衿擁有自我意識後的覺醒女配,女配痛恨作者對她命運的操控,這大概是天經地義的。
但作者隻是一個寫爛俗小說的三流作者,她沒有設置宏大的世界觀,有的隻是各種狗血元素的一股腦堆砌。
這本書是她的早期作品,完完全全去按照當時讀者喜好創作的,這就是獻給土狗讀者的大盆狗血。
這本迎合市場的小說,當時也沒有什麼多好的反響,罵的居多,不過對于她們這種糊比作者來說,有人罵就證明有人看,居然卑微地覺得還挺安慰的。
當她發現這本書一直有被人修改,然後這個世界出現微妙的反應,似乎生出了屬于書中故事的真實世界時,她是十分震驚的。
這個連完整世界觀都沒有的故事,居然能衍生出一個世界?這簡直是太匪夷所思了。
不過作者就是作者,在遇見這樣的事時,第一反應不是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懷疑腦子出現了問題,而是——
這是個寫小說的好素材啊!
說起來是挺讓人哭笑不得的,但她從和盛衿說上話的時候開始,就一直有把盛衿當成素材來記錄的。
作者職業病,萬事入我眼,萬物皆可成素材。
作者不該介入小說人物的世界,她們本來也不會有交流,但命運就是這樣,當盛衿在這個世界徹底覺醒的時候,作者剛好點開了這本多年未翻開的舊文。
那一刻,兩個世界剛好産生了共鳴,無形之中,作者和盛衿之間有了微妙的鍊接,隻是在進入青城之前都沒能激活罷了。
盛衿笑了笑,道:“我們不僅交流了,還合作幹了一件大事……你後悔了嗎?”
作者也笑:“我有什麼後悔的,那本來就是一塊死地,我們隻不過是讓污染物徹底消失而已,這就跟超度是同一個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