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離話音一落,柯久久的面色登時脹紅了兩分。
她沒想到沈離看上去這樣體面的一個人,居然會對着鏡頭,說出這樣不體面的話來。
她明明沒惹他吧?
她明明對他很客氣的,又是給情緒價值、又是表達欣賞,哪怕是對前夫哥都沒這麼殷勤,誰知哪句話惹到他了,攻擊性這麼強,搞得她這麼沒面子!
不會……
李蔚薇是他前妻吧?
柯久久想起李蔚薇無故離隊、突然把機會讓給沈離,而且非常笃定沈離的“射擊冠軍”并非水冠,還真說不準是以前認識!
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李蔚薇回去之後将她在林中和自己的争吵,告訴了沈離,所以沈離來幫他前妻出氣?
柯久久越想越不忿,越想越挂臉,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眨巴兩下,都快哭出來了,連帶說話都帶了幾分哭腔:“沈離,我覺得你這樣說話的話,我真的會有點傷心。”
莫名其妙的一句。
沈離眨眨眼,修長的眉形微微上揚,略有幾分迷惑地上挑,甚至想找個中譯中的翻譯。
這人當真是夢到那句說哪句?
到底要幹嘛啊?
沈離舔舔唇,實在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話,就見柯久久不無憤懑地轉了身,嘟着紅潤潤的小嘴兒,頭頂的那個大蝴蝶結一抖一抖的,氣哼哼地急步走了,去找遠處在等她的Kris。
林胥本就跟在她身後來的,這時也看了沈離一眼,沒說什麼,背着兩把槍走了。
沈離總算是松了口氣,心說錢難賺屎難吃,受這種精神污染也是他活該的,誰讓他要拿這份錢?而他這般一想,心中便一點怨氣悶氣也無,連下山的心情都頗為輕松,一邊走一邊寬慰自己道:
其實這工作也不錯了,給覺睡,給槍摸,還一天給20萬。
等節目結束,這三百萬打到賬上之後,完全夠他将辦學校借的貸款還上不說,還能多出起碼三年的學校開支。
真不錯。
怪不得人人都削尖了腦袋、絞盡腦汁,人人都要往這娛樂圈裡擠,真是人為财死,鳥為食亡。
沈離歎口氣,微微垂眸看向腳下的山路,頓時又隻覺得這前方的道阻且長。
在他身邊,明明還有那麼多人連智能機都隻能買10多年前的淘汰機,50塊一部都嫌貴;明明還有那麼多人卷生卷死,一天工作十多個小時,兩年卻也掙不出他在這混一天的通告費……
沈離越想變越覺煩悶,長長的睫毛便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給那張過分完美的臉,平添了幾分憂郁和沉靜。
上山的時候有時間限制,着急去往林場,又有楊至琦在耳邊聒噪不休,也沒覺得路多難走。
下山的時候體力耗盡,過度活動的傷腿作痛着,身邊别的嘉賓還走光了,隻有一台跟拍攝像機怼着他的全身一陣猛拍……
想起以前的戰友、熟人都會看到,包括母親。沈離也盡量支撐着身體,讓自己的步伐不要看上去過于狼狽。
然而事與願違,像他這種程度的傷殘,不顯得瘸是不可能的。
哪怕腰杆子挺得再直,牙關咬得再緊,也完全無法避免在這麼近的攝影之下,會顯出三四分的可憐。
算了。
沈離閉了閉眼睛,拒絕多想,繼續咬着牙往下走,正此時——
一個低沉磁性的聲線,從身後不急不緩地傳來:
“沈離?”
沈離回頭。
便見個一米八左右的男人,健碩挺拔,平頭國字臉,身着運動裝且背槍而立,盡顯幹練與帥氣,戴了副墨鏡擋住了一雙眼睛,然而沈離已然記得他的五官。
疆南。
這人的存在感比起其他嘉賓,顯然不太高,但另沈離的印象十分深刻的是,這人有一雙極銳利的眼睛,而且眼熟得像是在哪見過一般。
隻是……
沈離見過的人太多,尤其是以前辦案子時,篩查犯罪嫌疑人常要看上千張戶籍照片,也指不定是看過這人的照片,所以最初覺得疆南眼熟時,沈離也沒多在意。
沈離微微停下步子,等對方趕上。
然而下一刻,令沈離完全沒想到的是,這人做了一個沈離完全未曾設想的動作。
隻見疆南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身軀,悍然往攝影師和自己中間一插,并以那把極為動聽的嗓音,禮貌而得體地對攝影大哥說:“攝影老師——我可以走這麼?我想跟沈老師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