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台風天，你哪裡都去不了。”

裴序說着，邁動腳步往房間裡走，經過甯也身邊時，瞧了他一眼：“現在你隻有一個選擇，留下，關燈，睡覺。”

甯也微愣，視線不自覺跟随着已經跟他錯身走進房間裡的裴序，恍惚覺得是自己聽錯了裴序的話。

“你說什麼？”

裴序在床邊停步，緩緩掀起眼皮看向甯也，沒有再重複一遍，隻說：“現在已經很晚，不要再吵醒奶奶，也不要做一些會讓奶奶憂心的事。”

甯也不禁覺得荒唐：“我們睡一張床，你覺得合适嗎？”

裴序挑眉反問：“怎麼，我們難道沒有睡過一張床？”

“……”

甯也不知道裴序是怎麼做到這麼坦然的，反正他是沒有辦法在分手之後還和前任躺在一張床上。

“我睡沙發。”

甯也說着轉身，下一秒手腕就被用力拽住，他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裴序拽着拉到床邊。

他從來就沒有在力氣上勝過裴序，無論是學生時期的遊戲，還是隐秘暧昧的某些時刻，裴序永遠都能輕輕松松勝過他。

此時此刻也是這般，甯也根本沒有機會反抗，裴序按着他的肩膀将他壓在床上，他動彈不得，背脊緊貼着床。

裴序在甯也上方，雙腿分開在甯也腰側，上半身微微彎着，如匍匐的野獸。

胸膛與胸膛之間隔着距離，他隻是用力按住甯也的肩膀，黑沉的眸子緊盯着甯也，沒有其餘動作。但甯也卻覺得呼吸困難，推不開，逃脫不開，更是掙紮不開。

“睡沙發？你是想讓奶奶認為我把你從我房間趕出去？還是想讓她知道我和你的關系變了，想讓她擔心？奶奶年紀大了，如果你還記着她以前對你的好，你現在就躺下睡覺，什麼都别做。甯也，就算是裝，你也得裝作我們和以前一樣。”

裴序的每個字都冷得像窗外冰涼的雨點，砸在甯也的耳朵裡，也砸在甯也的心髒上。

甯也不明白，裴序剛剛還在樓下冷漠趕客，此刻卻用這樣強硬的方式逼他留下。

想起年邁的裴奶奶，甯也的眸光流露出幾分黯然。

裴奶奶确實是甯也的軟肋，在這裡借住的那一年，裴奶奶對他一直視如己出。

他和裴序之間的事情，裴奶奶不知情，在老人家的眼裡，他們兩個人關系很好，親密似親兄弟。

當年他們分手，鬧掰，都是瞞着裴奶奶的。

甯也别開眼，避開裴序的目光，似是妥協：“知道了。你放手。”

裴序聞言，多停幾秒後，才直起身體，放開甯也。

身體沒了桎梏和威脅，甯也直接在床上側過身，他背對着裴序所在的方向躺着，帶着半分的賭氣和半分的對身後人的不待見。

裴序沉默看着甯也抗拒交流的背影，确認他已經妥協，便走去關了房間的門，再關了房裡的燈。

咔哒一聲，黑暗随之而來。

黑暗之中，甯也聽得到裴序打開衣櫃拿衣服的聲音，也聽得到裴序去卧室自帶的浴室洗澡的聲音。

很快，淅瀝的水聲停止，微熱的潮氣随着腳步聲緩慢移至他身後。

甯也從開始到現在，一直側着身，抱着雙臂，防禦般的姿勢。

感受到床的另一側輕微塌陷，他馬上閉上眼睛，心髒在黑暗中緩沉跳動。

他知道，裴序洗完澡，躺上了床，就在他身後。

他們身上是相同的浴後氣味，淺淡的，氤氲在緩慢流動的空氣裡。

雨很大，整個世界仿佛都淹沒在了這場暴雨之中，耳邊隻餘下響徹不停的雨聲。

甯也的心很亂，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還會和裴序躺在一張床上。

身後的裴序自睡到床上後就再沒其餘的動作，很安靜。

他越是安靜，甯也就越煎熬。

每一秒，每一次呼吸，都很難挨。

腰間突然覆上什麼東西，甯也倏地睜眼，側眸看去，是一條輕薄的夏被。

裴序給他蓋了被子。

甯也懸高的心下落幾分，幾次呼吸之後，他伸手攥住被子一角，将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

他不想面對裴序，不想跟他再起摩擦，就這樣吧，這樣把自己裹起來，藏起來。

夜很沉，裴序的眸色也很沉。

他側着頭，望着甯也留給自己的背影，眸底情緒無聲翻湧。

時間緩慢流逝，很久之後，裴序才收回目光，調整姿勢面向天花闆，輕輕阖眸。

而這時候，一直閉着眼睛的甯也在感覺到身後沒了那道凝視的目光後，才緩緩睜開眼。

他裹着被子，隻露出小半張臉，強裝冷硬的心在這刻無聲松動。

眼睫不知是什麼時候濕潤的，眼皮稍稍一動，眼尾就變得潮濕。

他很想轉過身，仔仔細細看一遍裴序，可是他沒有勇氣。

甯也隻能收緊身上的被子，将自己裹緊再裹緊，最後幹脆，把頭也埋到了被子裡面。

好像這樣，就不會被任何人窺探到他的心事——

他很想裴序。

分開的這四年，很想，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