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色,多麼美麗的顔色,代表了暖陽和日出,人們卻為它蒙上一層人為的面紗。
白色,多麼慘淡的顔色,代表了死亡與終結,人們卻隻為它呈以純潔的瓶口。唉!在人們眼中,世界是多麼固化,多麼無趣啊!
但,這不是天生,而是被塑造。
人們隻記得五千年,卻忘了我們有三萬七千九百八十年。
白好回到車上,看了眼時間,接着長歎了一口氣,給秋菡芮手中僅剩下的白色手機撥去了電話。剛撥過去,對面便立刻傳來了秋菡芮怒意上腦的吼聲。
“白好!去哪兒了?現在!立刻!停車!彙報位置!快點兒!”
“秋醫生,别生氣了,我不想你再為我生氣了。你說的,要忘了我的,已經到時間了。還有,你們現在應該已經快到了吧!如果沒有,那還是趕快掉頭回去,好嗎?我向你們保證,我肯定不在興元那。秋醫生,李想,我的确是不想離開了,因為你們,因為愛。但正是因為這些,我才該離開,否則,這一切很快就又會消逝。哼!我殺的人,還是太少了!而且,有些東西也是不能被記憶所遺忘的,就算時間想掩蓋也掩蓋不住。唉,我無法接受這樣的世界,我必須去尋找其他可能性,哪怕是與火長久地相伴,我心甘情願。好了,仇阜寒那隻老狐狸估計現在已經發現不對了,正往警局趕,可能很快就找到我了。如果你倆想知道我在哪兒,還不如早點去警局,既擺脫了嫌疑,又能幫我減輕了罪過。到時候,自己編個聽得過去的理由。對了,你們的手機,我隻留卡。李想,給你買的新手機和信也放在秋醫生櫃子裡了,至于……秋醫生你,就不用我擔心了。存儲卡,我放在咱們常吃的館子那了,别忘了取。”沒等她們說話,電話就已經被挂斷。白好将那兩部手機摔碎,把存儲卡放在前台那,說了會有人來取,臨走之前留了500元紙币。
白好加速行駛,湖心島的玻璃眼成了唯一的鏡像,記憶開始回溯:昨晚瘋狂過後,秋菡芮進入深度睡眠。白好打開門,看見李想靠着消防通道睡得很安穩,如幽靈般繞過她,下了樓。
影子始終陪在她的身旁,孤獨和孤獨相撞,兩人都成了夜色中唯一的骨髓。
“小白,你要瞞着她們嗎?”影子再次發出錄像帶倒帶的聲音。
“你不明白,我們彼此太過于了解了,我一旦透露,她們一定會發現我的意圖。這樣,就沒辦法做那些事了。我不能停止,一旦停止就是立即死亡,他們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反叛者的。”
白好說完,坐上駕駛位,将罪惡關進籠子裡。
“但是,你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呢?反叛毫無效用,甚至隻會引火燒身,為什麼?”影子撓了撓頭,手臂從頭顱中穿過。
“為了新世界,為了讓他們的惡行停止,為了一切都能經過火的洗禮,為了她們,為了死去的魂靈和即将誕生的生命,為了像人一樣活着。”
車緩慢地停了下來,白好下車将屍體搬到後備箱,影子還在一旁正嘶啞地絮叨着。
在月光的照耀下,這場滑稽戲的結局注定成為高潮!
到了火的誕生地,把男人放在小别墅的土坯裡,好像是在烘焙,隻有溫度到達頂點時,蛋糕才能揮發出鮮美的血腥味。
這是紅色,純粹的紅!
“影子,你還記得我最後那次是怎麼回來的嗎?”
“當然!我記得你差點沒回來!那回……真是吓死我了!而且,你回來的時候,嘴裡還叽裡咕噜說着話。直到現在,我也搞不懂你到底說的是什麼。唉,真沒想到,如今會是這樣一個結局。”
“隻有那一回,我是活着回來的。其實,我反倒希望和前幾次是一樣的結局。影子,我該死!我真恨自己成了一個真正的人。”
“小白……”
回憶被中斷,後面的女孩不知怎地醒了,暈暈乎乎地拍打着白好的座椅,車開始四處打旋兒。白好極力穩住方向盤,抓住提前放在副駕駛位上的最後一支藥劑,打進女孩的手臂裡。
但女孩的手一縮,藥劑掉了下去,她剛想搶,剛注射進的藥劑起了作用,她倒在了皮質座椅上。
白好打開雙閃,将車停在應急車道上,撿起針劑,把剩下的最後一點打進去。已經下午兩點三十四了,必須加快速度,說不定,有些人已經到了。
嘔吐感忽地湧上來,她扶着綠色的隔離帶吐了個暢快,擦擦嘴,再吐上一口唾沫,耳鳴聲混着空虛味想要将她擊倒。
緩了良久,踉跄地走上車,一切重新回到正軌,滑稽戲駛向結尾。
另一邊,仇阜寒打了十幾個電話,不管是李想還是秋菡芮都沒有接,他隐約地察覺到有些不對了。
突然,他又想起白好和秋菡芮身上那類似的氣味和有些相像的說話習慣,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不敢相信,他心中有着相似感覺的女人,竟然不愛他!隻是為了利用他?
他不會相信的,永遠不會。
多麼自戀的産物,永遠是自己即世界。
一切好像都串聯起來了,仇阜寒想起了那晚白好沉睡時的低語,她含糊不清地說道:“這世界是一場巨大的普羅米修斯式的循環!人人都會為自己所造成的後果付出代價,沒一個會僥幸逃脫。”
想到這,他迅速地穿好平時常穿的那套便裝,急匆匆地趕到隊裡去了。
白好靠着背椅,在服務區等待命運向她鳴笛。
手機發出最後一聲歎息,它的使命已經傳遞,白好把手機扔進垃圾桶裡,時間與她再度啟程。
時間已經接近下午四點,她已經看到了那個隻有軀殼的假房子。
那是地獄,絕不會實現作為房子的價值。
後座的女孩也逐漸轉醒,白好随意把車停到可以讓觀衆發現的地方,拽着女孩的頭發,将她拖下了車,并給她脫臼的雙臂綁了個精緻的羅馬結。
最後,白好拿出一瓶水,高高舉起,水流順着女孩圓潤的臉頰,滑向地底,沒人知道它将流向哪兒……
女孩清醒一些了,把眼睛虛虛地睜着,嘴裡發出驚恐的嗚咽聲。白好又拿出一瓶加工過的水,倒了下去,就連腥臭味兒也忍不住地作嘔。
“嘔!白……白好,你……你要幹……幹什麼?”
這樣驚恐的眼神白好見過幾次,隻有在女孩見到男人的時候才會釋放出來,隻是這次,少了幾分媚意。
“你說呢?我親愛的,我最後的主角……好了!你也醒了,現在我們玩個遊戲,回答我三個問題。如果你答對了,我就放你走。怎麼樣,聽起來好玩嗎?不過,你放心,問題很簡單。”
“第一個問題,你,恨我嗎?”
“我不恨啊!我怎麼會恨你呢?你長得這麼漂亮,我喜歡還來不及呢!”
“漂亮?想清楚了,再回答,你隻有一次機會。這次,算我送你的。”
“我……我恨你!我無比厭惡你!你搶走了我的光環,他們都該愛我的!我是主角!沒有人可以奪走他們!沒有!他們都該是我的囊中之物!這是我應得的!”
女孩臉漲得通紅,言語中滿是不忿。
“男人的愛,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嗎?你覺得,因為皮囊得到的喜愛,就一定會是真摯的嗎?男人,在你的世界裡,真的就這麼不可或缺嗎?”
“是!怎麼了?我喜歡男人,有什麼錯?我就是需要他們愛我,隻愛我,眼裡隻有我一個。隻有這樣,我的人生才是有價值的,珍貴的!”
“呵,好,算你答對了。那第二個問題,你是怎麼恨我的?”
“沒怎麼啊!我隻需要說一個字,所有人都會被吸引的。”
“什麼字?”
“你是女人,怎麼會不知道?好好想想吧!”
“給你三秒鐘,三,二,……”
“性!是性!隻要有了它,你們永遠都會臣服在男人腳下。”
“那你呢?你不是女人嗎?”
“我是啊!當然是了!而且,我這一生都會是一個完整的極讓男人喜愛的女人。你永遠也做不到像我一樣,永遠!”
“感謝你的祝福。好了,現在認真說說,你是怎麼恨我的?”
“沒怎麼恨你,隻是八卦而已,我又沒對你有什麼實質性的傷害。我隻是閑聊,這都不行嗎?”
“當然可以,我知道你的生活乏味無聊,需要用這種方式來掩蓋自己的内心所缺和對愛的扭曲判斷。可以說,我很理解你,但你又僅僅隻是為了填補自己生活的空缺和對男人的狂熱喜愛,我實在無法接受。這簡直太不正常了,所以,請原諒我即将犯下的惡行。”
“哼,你還不知道吧,他們給你起了一個名字—‘玉女’,喜歡嗎?你要是知道的話,肯定也會暗暗竊喜吧!你不知道,當初他們要壓壓你氣焰的時候,我有多開心!誰讓你一直連瞧都不肯瞧他們一眼?如果你像我一樣,就不會有後面的那些事了。我從沒同情過你!從來都沒有!你活該!”
“唉,可憐的女孩,你已經徹底癡傻了。所以,之後你就向所有人傳播我那段看似真實的模糊影像?向人們四處宣揚,我是不潔的?你隻是因為羨慕男人的意淫,因為你渴望他們那惡心的愛?從此,他們的眼就粘連在我身上,想甩都甩不掉。從此,你越來越仇視我,恨意也逐漸上升到頂點。你有沒有想過,我并不需要他們的視線,更不需要你的仇恨。我隻是想,有正常的,平靜的生活。我渴望的,隻是你們誰也别來煩我。”
“那我就是讨厭你!我恨你!怎麼了!要殺要剮,趕緊來!别廢話!”
“答對了,那最後一個問題,你後悔過,這樣做嗎?”
“我有什麼可後悔的?高興還來不及,不後悔!一點兒都沒有!不後悔!絕不後悔!”
“你确定這就是你的答案嗎?”,白好邊說邊從包中拿出了那把還粘着血迹的砍刀,“不!不!我後悔!我知道我不該這樣做,可是我需要他們!我不能失去他們!他們是我的一切!”
“男人?在你的生命中,不能缺少男人?你真是好樣的!哈!哈哈哈哈哈!”
“你盡情笑吧!反正,你的人生已經被毀了!笑吧!沒有男人會喜歡你的!”
“哈哈哈!男人?喜歡?你還真是魔障了!這不是對你譏諷和嘲笑的問題,而是你已經完完全全變成了他們皮下的靈魂。你已經是一個合格的脫了妝的男人了!你即沒有将自己劃入第一性,也沒有放進第二性,竟然為自己創立了一個新的派别,我就叫它第三性吧!你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你隻是半個男人!半個男人!哈!哈哈哈!我的姐妹,說說你還有什麼最後的遺言吧!”
白好邊抹去眼角邊的玻璃碴子,邊掩着笑說。
她在逐漸失控,底線愈降愈低,已經快看不見那本該與其持平的地平線了!
她忽然就明白了,當一個男人想從一個女人身上得到他想要的東西時,最好的方法,就是激起她的勝負欲。
女人甘之如饴,男人坐享其成。
可笑!真是可笑!諸位,還不笑嗎?
這是獨留給我們的狂歡!我們要不就是沉默的,要不就像瓜田裡的猹,多麼歡快!多麼惬意!多麼可悲……
“我沒什麼遺言,你是不會殺我的!你……應該不會的,對吧?”
白好拿起砍刀,腳步漸近,女孩的臉上呈現出驚悚又釋懷的表情,她輕聲說道:“其實,我早知道,你會來找我的。”白好拽起她雜亂的發絲,用力割下,像是在與過去告别。
砍刀下滑,滑向她的束縛,白好興奮地吼道,像是在對過去的自己,“你現在有三分鐘的逃跑時間,現在,開始計時!跑!快跑啊!哼!哈哈哈哈!”
女孩開始奮力地奔跑着,朝向地平線的方向。
死亡就像崖壁上的小溪,悄然流逝,毫無掩飾……
但它也像可随意放縱的節日,不用盡力掩飾生活所缺失的,不用努力尋找世界所創造的,這是最好的結局。
死亡,是一場隐藏在八月的蒲公英雨。
它是血。
白好站在土色烘焙區的二樓,再次看了眼時間,五點五十三了,遠處人影攢動,逃走的女孩也在其中。當然,白好早已明白,那個女孩是不會走的,主角總是要在衆人的簇擁之下,最後登場的。
定位器顯示出仇阜寒距離這裡,隻剩下最後七公裡。
那些與死亡近在咫尺的人,已經陸續地進入了這個可愛的煉屍爐中,所有人都将變成新世界的養料。
樓下,腳步聲沉重地踩在水泥地闆上,像是在跳踢踏舞,節奏逐漸加快。
他們的臉,先是從縫隙裡滲出來,随後是流下來,最後,完全展露在白好的眼前。白好看着他們,他們也看着白好,就像在看一件可随意擺弄的物件,期待着欲望能被滿足的那一天。
他們像是在朝每一個女人吼着:“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成為我的奴隸吧!”
這是一張張怎樣的臉呢?
那帶着欲望的眼,漲紅的臉,猩紅的獠牙以及淫*的唇角,無不彰顯着她計劃的正确性和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