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本被抱在懷中,為窺視唱起催眠舞曲,他們果然一個接着一個睡着了。并且,會在醒後,聲稱這是睡得最香甜的一覺。
這就像被抱進母親的臂窩般,安全又溫暖,聽她唱着搖籃曲,再與愛意一同入睡。
這必定是最香甜的一覺,因為,沒什麼比與愛意一同沉睡更美妙的了!
月光被隐去,罪惡在沉睡,那兩個背着烏龜殼的人一刻不停地順着下山的小道走。沒多少人知道那條路,就是是知道了也不敢走。
因為,走那要經過一處山洞。
得深入洞底,從洞底穿過去,才能下山。可是,進了山洞的人,要麼就是死了,要麼就是瘋了。他們一直說着:“有鬼!有鬼!山洞裡有鬼!”
從此,他們對山洞有了敬仰,一種源于恐懼的崇拜。這也正好,月光有了可躲藏之地,姑娘們也有了絕對的安歇之地。
兩人還在疾馳下山,直到葉念掉進了一個人為制造的大坑中。直徑兩米八大洞将她吞進肚,讓她動彈不得,土色嵌進傷口裡。
忍着擦傷和右腳扭傷的痛,剛想轉動脖子,一陣劇烈的麻木和酸痛讓她無法再做出下一步動作。隻能倒在地上,等脖子的痙攣平複。
這簡直是對身體的一巨大打擊,你無法利用延遲的疼痛緩解最初的,隻能忍受。
因為,疼痛是同時發生的,而不是一先一後。所以,你隻能忍受這加料的痛苦。
“葉念,你等等,我馬上就把你弄出來。”
“秋醫生,别管我了,快走吧!說不定,已經驚動他們了。”
“别說這種不切實際的話了!現在,說清楚哪受傷了?周圍有沒有什麼工具可以讓你爬上來的?”
葉念環視一圈,什麼也沒有,隻有碎石塊和土,“不是,我說真的,别管我了!你快點兒走啊!我在這挺好的,給裡面扔掉雜草,讓我在這好好睡上一覺,正好也沒人打擾。秋菡芮,趕緊走!要不然,等他們到了,咱們倆都得死!”
“現在,停止對死亡的期盼,我去找東西把你弄上來。至于你,給,用這堆草把你蓋上!葉念,你得記住,在一個人人都想死的世界裡,生,才是勇者的追求。”
菡芮扔下幾堆雜草後,轉身離開了。
而葉念看着遠去的背影,透過草堆縫隙看天上那顆亮閃閃的啟明星,嘴中喃喃道:“可我并不勇敢。我膽小,怯懦,有時候還會帶點兒沒來由的悲傷。你所看到的堅硬外殼,隻是我的保護色,我并不是始終堅強的。”
“可我又不得不裝,因為我一旦卸下假面,那些蠢蠢欲動就會立刻上前,将我分食殆盡。”
葉念等啊等,盯着天空,連眼珠子都不移動分毫。她忽然就想到了那個故事,那個家喻戶曉的寓言——《井底之蛙》。
一隻青蛙,跳不出井,以為天空隻有井那麼大,它自大,虛榮,還有些愚蠢。
可,這是它的錯嗎?這是青蛙的罪嗎?
衆人都以為這是青蛙的錯,因為它犯了自大的罪,可這難道不是井的過錯嗎?
是誰造出了井?又是誰讓青蛙心甘情願留在井中?青蛙是否也想跳出井去,隻是不被允許?
這人為制造的井,祈禱青蛙能癡傻一生,讓它始終抱着自大的愚蠢,讓它以為天空自始自終都是如此模樣。
小青蛙,如果能癡傻一生那還算是好事,至少不會感到無力的痛苦。可,就怕是醒了,意識到了,但用自己微薄的力量無法跳出井去。并且,之後的每天都在沉悶而又固定的循環往複中蹦跳,以尋找生的希望。
如果這樣的話,那可就慘了!
因為,它們時時刻刻都會期盼跳出井的那天,期盼能見到真正的天空。
不僅如此,它們還得保持井中的思維,最好讓同類不要發現它們的異常,要不然,就會最先死在同類手上。
終于,小部分好運的青蛙花費了健壯的四肢與活躍的大腦,跳了出去。它什麼都帶不了,除了磨損的關節和僵化的思想,就是可随意改變形狀的血肉。
它以為它跳出去了!以為自己可以看到真正的天空了!
可沒想到,自己不過是跳進了一個更大些的井,大概率,它會在這井中死去……
可憐的青蛙,在死後也不安甯,被當成寓教于樂的說理故事,并且,永遠會以癡傻愚笨的形象流傳。
“唉,沒想到當傻子也是有好處的,至少能愉悅地度過這一生。”葉念一邊想,一邊緩慢地支起胳膊,靠在了洞壁的土牆上,等待審判日的到來。
“小念!”
“媽媽!”
“葉念,你看清楚我是誰再說話。”
“秋醫生?咳,你剛剛的說話聲很像我母親,哈哈,咳!咳!”
“你怎麼了?”
“口水嗆了一下,不要緊。”
秋菡芮将從小屋拿來的木梯放下,自己順着梯子爬下去,一落地就把正靠在土壁上的葉念背起,再拿出一截繩子把她綁在背上。
綁緊後,掂了掂,确定繩子足夠牢靠後,她開始順着梯子往上爬。
在她爬到距離地面還剩兩節的位置時,梯子突然斷了,她們一起掉了下去。
搖搖欲墜的木梯徹底散架,木屑與灰塵震天響,它們揚起的聲浪比銀河還要寬廣。
搖籃曲中斷了,那群昏睡的孩童再次長成殺戮者的模樣,他們醒了。在他們驚醒的瞬間,一陣很明顯的怅然若失感席卷而上,緩了一陣,随後像平常一樣,用憤怒壓制下去。而這憤怒的對象,他們早已找好。
不出意料,當他們看到木屋中空無一人時,這種怒氣更加猙獰了。
簡直變成了将水燒幹後,聚集在鍋中伺機而動的水蒸氣。它們隻等着你掀開蓋,呼嘯而上,燙紅你腐爛的漿果皮膚。
“喂!毛褲,去裡面看看。”
一個寸頭,魁梧的男人推了推一旁刀疤布滿全臉的,長得極像癞皮狗的囧字臉。
但囧字臉有些不高興地回道:“為什麼是我?怎麼不叫驢臉去?”
“叫你去就去,别費話!”
囧字臉把衣服袖子往上撸了幾下,漏出卷曲漆黑的毛發,皮膚如同被燒焦了的灰炭,看不出别的色彩,隻有黑。
“每次有風險的活,都讓我先幹,真是個……”
“毛褲,你叽叽歪歪地說什麼呢!趕緊去!”
“沒什麼,我沒說什麼,裡面一切正常,進來吧!呸,這個土鼠,哪天等你睡着了,放點兒你的朋友陪你。啊!土鼠!你打我幹什麼?”
被稱為土鼠的男人在小聲喋喋不休的囧字臉頭上敲了一下,像敲木魚。
“噹”地一聲響,将月亮敲出了月牙,讓大地失去了視野,把金屬頭骨都敲出了一道口子。人們行走在閉上眼的黑貓身上,周圍毛茸茸的,舒适地簡直猶如母親的愛撫。
無一例外,身處在這片大地上的人都感到了一陣愉悅地顫栗。
“土鼠,這什麼也沒有。驢臉!找到吃的了沒有?老是這麼慢。”
“你怎麼跟他說話呢!”囧字臉的腦袋又被敲了一下。
“土鼠!我警告你,别再敲我腦殼了!”
“我敲了!我還敲!我就一直敲了,你把我能怎麼着?”
“哥,行了!這什麼也沒有,連個餅幹渣也沒剩下。”
“怪不得急着跑,原來是沒吃的了,也不知道那兩個娘們這幾天是怎麼熬過來的?”
“還能怎麼熬,疊着熬呗!”囧字臉露出淫^笑,腥氣四溢,身體如同被搗成泥的綠鼻涕蟲,惡心至極。
“哈哈哈!”
“哈哈哈哈!”
木屋内剩下的兩人都被他的話逗笑了,三人的笑聲回蕩在屋内,比虱子咬還要令人厭煩。
“行了,都别笑了,省點力氣,還得找人呢!等找到她們了,不是還要費一番力氣嗎?”說完後,在褲子口袋摸索了幾下,掏出一包壓縮餅幹,扔過囧字臉。
“毛褲,給!你先出去找,我和驢臉再把院子繞上一圈,看看别漏了什麼。”
“漏了什麼?”
“别廢話了,快點兒的!”
“哦。”
毛褲出了門,越想越不對,為什麼他們老是要把自己支走?為什麼他們總是要單獨相處一段時間?難道是?
他帶着好奇,又重新走回了木屋,趴在窗沿上往裡看。玻璃窗後的景象,讓他驚訝地張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