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擡眼,第一次正視自己的兒子。
看到對方清亮的眼神,秦始皇笑了。
不愧是他秦始皇的欽定的繼承人。
他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道:“你父親應該有傳诏讓你去鹹陽,你不趕快去鹹陽,為何還在這裡?”
這房間一看就是上郡的風格,還在這裡幹嘛?當早點登上帝位批閱國事才是,天知道這段時間到底積累了多少事情沒做啊!
李世民不知他在溝通中早已獲得來自秦始皇的認同,聽到對方的話,他笑道:“你不是剛從孤腦袋中生出來,竟能知曉我父皇的诏令。”
秦始皇也不和李世民計較,露出淡淡又自信的笑容,道:“我可是仙使,自然神奇。”
他雖不知自己的‘系統’是什麼意思,但看來曆就是仙使,有些神異之處,不行嗎?
李世民和秦始皇目光對視,不約而同,兩人都笑了。
好似又什麼約定悄然生成了。
房間裡的氛圍趨于和緩,李世民把方才倒的水杯遞給小家夥,嘴角在秦始皇沒看到的角度勾起一抹笑,輕聲道:“父皇東巡到沙丘之際确實下了一道诏令給孤。”
秦始皇懂,那封诏令是他宣扶蘇與喪會鹹陽而葬之令。
心中雖還剩遺憾,但也早已放下,秦始皇說道:“然後呢?”
知道老父親仙去還在這裡?大秦的帝位還空懸着呢。
秦始皇淡定喝水。
李世民在對方喝水的間隙慢悠悠道:“父皇言孤與蒙将軍将兵屯邊十餘年無所進。不僅如此,還說孤數次上書诽謗父皇所為。孤為子不孝,蒙将軍為臣不忠。”
這話越說小秦始皇眼底的迷茫越深。
這話他可從未說過。
李世民悠悠:“特诏書賜孤與蒙将軍自裁。”
“咳咳咳!”
“什麼!”
秦始皇還沒等咳嗽緩過來,抓住李世民的手就問道:“為何诏令會變成這樣子?”
“不是召你回鹹陽主持喪禮之诏嗎?”
李世民攤手:“确實是賜死诏令,聖旨上還蓋了父皇的傳國玉玺,保真。”
秦始皇咬緊牙關,根據有限的信息目标一下子鎖定在一個人身上。
他沉聲:“是趙高。”
他不會懷疑扶蘇的話,因為這種事情一查便知。
他讓趙高拟了聖旨,現在聖旨内容變了,所以在趙高那一步出現了問題。
秦始皇狐疑地看向李世民:“沙丘傳來這種诏令你和蒙恬沒信吧?”
這麼荒唐的诏令應該不會有人上當吧?
李世民:“……”
有點尴尬。
李世民摸了下鼻子,沒看秦始皇,望天道:“聖旨上有傳國玉玺印和傳召使者,所以…… ”
秦始皇震驚,又氣又無奈地咬牙道:“你既然賜死诏令,那應該已經死了,為何還活着?”
語氣裡藏着濃濃的關心與恨鐵不成鋼。
李世民也沒有隐瞞,把事情說了一遍。
雖自盡,但天公憐秦,天降神雷,然後他幡然醒悟砍了趙成又牽扯出沙丘始皇密事。
零零總總,蘊含着無數豐富情感,說得是讓聞者流淚,聽者傷心。
當然這聽者不包括秦始皇。
秦始皇除了感慨大秦天眷後就隻剩下一個情緒。
秦始皇冷眼,三十六度的嘴巴吐出一句能凍死人的話:“又仁又懦的愚孝蠢貨。”
完全忘記方才對讓李世民登基成為秦二世的自信與肯定。
此刻扶蘇殼子的擁有者李世民:“……”
李世民想為扶蘇解釋下:“儒家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扶蘇雖是子,但也是臣,自然得聽命于君之命。”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父叫子亡,子不敢不亡。”
李世民雖不認同這些說法,但曆史上的扶蘇還挺認同的,畢竟是這家夥剛剛自殺前還在喊的原話。
秦始皇聽完這些話内心毫無波動甚至想笑,嘲笑的那種。
他嗤笑:“你們儒家還說小杖則受,大杖則走。”
“還說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呢,怎麼不見你學?”
這幾句話擲地有聲,深入李世民心,深得他認同。
秦始皇冷哼,不想再生氣,道:“你分析的沒錯,趙高掌皇帝車輿與符玺,這道矯诏應該就是出自他手。”
“胡亥天真爛漫,被趙高裹挾。外臣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李斯戀權且趨利避害,他趙高的同謀必定是他。”
其他形容李世民認同,但胡亥‘天真爛漫’這四字形容詞卻讓李世民蚌住了。
他看秦始皇笃定的樣子,再想想胡亥上位後大興土木勞民傷财,誅殺朝中賢臣和兄弟姐妹的行為……
應和道:“嗯……确實‘爛’。”
很爛的那種。
李世民對無法立刻讓老父親三觀破裂有點遺憾。
秦始皇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李世民:“所以你的解決方法是什麼?”
坐以待斃是不可能的,斃了對方才是正确的選擇。
李世民笑而不語:“具體怎麼做,我待會兒帶你去一個地方你就知曉了。”
秦始皇嘴角下垂,他不喜歡有事情他不知道的。
但随即,一聲咕噜噜的響動從他身上發出來,循聲看去,李世民挑眉:“你餓了?”
秦小政冷漠:“那你還不傳膳。”
“這就來!”李世民熱情,便宜爹是不想認的,但養總能養的。
秦始皇的思路沒有被打斷,繼續問李世民方才沒有回答的問題:“你一定得待會兒才告訴我?”
李世民笑:“自然,現在解釋很複雜,你得親眼見着、親身經曆才知道。”
秦始皇還想說什麼,直接就被李世民打斷:“小政,烤雞、烤魚、蒸菜、鍋盔、墩餅、面食、米食都有,是否有忌口的?”
秦始皇沒再說什麼,隻說道:“沒有忌口。還有,你以後少叫我的名字。”
這個奇怪的名字,秦始皇别扭極了,但在不能洩露身份的現在也隻能接受這個名字,總比叫那什麼系統好吧。
“好,那就都來一份!”
屋外,一道道精美的吃食被送過來,散發的誘人香味令人垂涎。
房内,秦始皇被氣得想錘這個比以往更不省心的兒子。
“小政,你慢點兒吃,我們待會兒才去墨坊。”
“你要去墨坊?你交代墨者做什麼?還有别叫我這個名字! ”
“小政到那邊一看便知。”
秦始皇:“…… ”
好狗的一個兒子,怎麼好好的一個兒子前年還純善得沒有一點瑕疵,今年就變黑了。
*
城内的快樂喧嚣影響不到城外風雨飄搖。
雨水停歇,樹葉積水稀落滴答。
被雨水沖刷過的泥土松軟,讓獵戶們設置的陷阱無所遁形,比如那大樹下抓動物的大坑。
“嗖嗖!”
大坑中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驚擾了四周的蛇蟲鼠蟻。
半響,一隻粗手從土坑中伸了出來,扒拉着大坑邊緣試圖借力往上爬……
“噗通!”
松軟的泥土很不給面,直接讓對方的努力前功盡棄,抓了個空,又掉回坑裡。
可粗手的主人不是會輕言放棄之人。
大手再次伸出,吸取之前的教訓他也不是試圖扒拉什麼東西抓着了
左手手成鷹爪狀,手指頭直接插進泥土中。
“嘿——”
随着一聲大喝,粗壯的手臂青筋暴起,一個渾身濕漉漉的高壯男人終于從坑中爬了出來。力竭,癱在濕滑的地上,喘着粗氣。
他的眼睛緩慢轉着看着四方天地,眼底挂滿了迷惑,不解,震驚,懷疑。
歇過氣之後,壯年也不再擺爛躺着,而是掙紮着起身爬起來。
“咕噜噜~”
咕噜叫聲響起,人又癱在地上了。
肚子餓得他手臂酸軟渾身顫抖,動都沒法子動。
終于,壯年臉上一直挂着的冷靜崩盤了。
他臉上流露出委屈之色。
沒法子,任誰前一刻還在暢想在昭陵底下和陛下、兄弟們一起大口吃肉喝酒,下一秒就在暴雨天的土坑中醒過來,都會委屈。
更别說他肚子還餓得燒胃灼心
烤雞、烤魚、烤豬、墩餅、米飯……
好餓。
壯年終于受不住心中的委屈,嗚咽出聲:“俺不是陪葬昭陵了嗎,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是哪裡啊!”
滿是樹的地方自然沒人回應他,回應他的隻有樹葉積水掉落的滴答聲。
沉默了許久,久到壯年的肚子再次發出咕噜聲。
高壯男人,也就是尉遲敬德終于忍不住向四周哀嚎:“陛下!敬德想你啊!”
“啪!”
回應他的隻有被他聲音震下來的樹葉積水,澆了他滿臉。
尉遲敬德:委屈得團成球。
嗚,陛下……
您到底在哪兒啊!
敬德想你啊!
肚子好餓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