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八點剛過。
蔣時微蹑手蹑腳走上樓,确認裴叙不在小廳,松了口氣。繼續往前緩步走着,卻在房門口突然被人從身後拉住圍巾,她一下站立不穩,跌入男人的懷抱。
“哥哥……”
裴叙沒松手,一路拉着她走回小套間,把她扔到沙發上。
“小白眼狼,不是不認我這個哥哥了嗎?”
裴叙居高臨下,神情玩味,看着不像生氣。
蔣時微膽子大起來,耿直說:“本來就是,你姓裴我姓蔣,我也可以不叫你哥哥。”
“不叫哥,你想叫什麼?”
“我想……”
蔣時微想說“阿叙”,話在嘴邊趕緊刹住車,抿緊唇不說話。
裴叙:“白天你叫我裴叙,所以你想一直這樣叫?”
蔣時微:“也不是不行。”
“随你,”裴叙相當大方,“隻有我倆待着的時候,你可以叫我名字。當外人面還得叫哥哥,免得被那些老古闆教訓。”
蔣時微坐得闆正,問:“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你不介意我叫你大名。”
“名字起了就是讓人叫的。”
蔣時微默默做心理準備,“裴叙”兩個字在心裡喊過很多遍,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她磨着牙,最後隻能松下肩膀說:“哥哥,不管我叫你什麼,你都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暖色燈光下,男人臉上有淺淺笑意。
靜默片刻,他旋身進衣帽間,把首飾盒取來打開。
“我送的手鍊,你不喜歡嗎?”
時微低頭看那條寶石手鍊,特意擺在首飾盒正中間,怎麼可能不喜歡。
裴叙把她的手抓過來,卸掉蒂芙尼的镯子,戴上自己送的四葉草。
她誠實說:“我喜歡。”
就像喜歡你一樣,偶爾發了瘋地想讓全世界知道,偶爾像個膽小鬼躲躲藏藏,想請你來質問我,要求我。
就像現在這樣。
裴叙收好首飾盒:“喜歡就好。”
說晚安之前,蔣時微叫住他:“哥哥,我今天喝咖啡了,可能睡不着。”
裴叙問:“要我陪你?”
“寒假作業還沒寫完,不如我們一起寫。”
“你可真是統籌天才。”
蔣時微笑得像小狐狸:“人力和時間都不能浪費。”
服了她了。裴叙這樣想着,五分鐘後卻和她一起走進書房,一人占一張桌子,埋頭寫起作業。
英語已經寫了一大半,裴叙往前翻兩頁,看到一道造句題。
用題目所給的單詞寫句子,第一個詞是“although”,蔣時微寫的:“雖然我的哥哥是一個很愚蠢的人,我仍然愛他。”
……
第二個詞“however”,蔣時微寫:“我的哥哥太笨了,然而我愛他。”
裴叙想氣又想笑,一時不知該惱火時微執着地認為他很笨,還是該高興每句話的落點都是“我愛他”。
他擡眸,看到時微正飛速地趕語文作文,沒直接打擾,而是在英語作業的扉頁寫了幾個單詞。
Love you too, but not stup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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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完寒假作業,蔣時微窩在二樓好幾天,睡醒吃,吃飽睡,養足精神靜待開學。
這是初中的最後一學期,六月就要中考了。
對于上高中,蔣時微很期待,這意味着她離成年又近一步。
開學那天,裴叙開車送她,她坐在副駕檢查寒假作業,随手一翻就看到英語本上那句話。
腦子裡“嗡”的一下,宕機了。
這話不是她自己寫的,那隻能是裴叙寫的。
他說他愛她。
雖然不是理想的那種愛,但也足夠蔣時微内心雀躍。
于是開學人潮裡,個個喪着臉不高興的返校學生中,突兀出現一位興高采烈的小公主。
司藍說:“不是吧蔣時微,開學你樂呵什麼,就這麼愛學習嗎?”
蔣時微文不對題答:“我愛啊,他也愛我。”
司藍大驚:“什麼鬼,世上還真有愛學習的人啊?!”
比即将初中畢業更快樂的,是孟舒桐要回德國。
裴叙那異國戀談得跟沒談一樣,三天打一次電話,一周或者兩周才打一次視頻,其餘時間網聊。
往年裴叙沒事就往歐洲跑,唯獨今年,蔣時微快要中考,裴叙在家陪着備考,哪兒都沒去。
朝夕相見,大半學期一晃而過。
六月初,天氣炎熱,開着空調也沉悶。蔣時微學累了,出來找水喝。
陽台門開着,能聽見裴叙說話。
“走不開,過不去,别問了。”
“什麼養妹妹跟養閨女似的,我就當閨女養不行嗎?”
“你申請交換的時候考慮我了?自己賭氣要去德國,可不是我趕你去的,我當時勸你再想想。”
蔣時微喝完水默默回房間,想繼續算函數,“解”卻寫成“叙”。她懊惱地放下筆,抓亂自己的頭發,委屈又生氣:“誰是你閨女,可惡的裴叙,擅自降我輩分!”
裴叙打完電話回來,剛才還齊齊整整的妹妹,已經變成雞窩頭。
他問:“怎麼了這是?”
蔣時微沒大沒小地:“裴叙,這題好難啊。”
裴叙輕笑:“求人幫忙反而還不叫哥。”
他慢悠悠走過去,低頭看見最後一道大題空着,隻寫了一個字。
蔣時微眼疾手快,把那個字遮住。
“藏什麼?”
“沒什麼。”
她背過身,用力握着黑筆塗抹“叙”字,重新寫上“解”,然後回頭問裴叙這道題怎麼寫。
裴叙站在她身側,讀一遍題目,開始在草稿上寫解題步驟。
“這題我上回跟你講過,”裴叙寫完,把紙張遞過去,“蔣小姐,你聽課不認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