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香薰盈滿卧室,黃銅老台燈照亮桌面。
蔣時微打開筆記本電腦,接收Eden傳輸的照片,同時一張一張地點開查看。
翻到最後一張時,她放在鍵盤上的手停頓。
那是一行漢字,歪歪扭扭,像幼兒園孩子的筆迹,明顯是照着樣子“畫”出來,而不是寫的。
“你好嗎?我想你了,來自巴黎,Eden。”
蔣時微不由得笑了一笑。
下一秒,手機響了,她扭頭看一眼,笑容在臉上僵住。
是孟舒桐的電話。
時微覺得不接電話不禮貌,但猶豫了很久,還是沒勇氣擡手。
兩分鐘後,電話挂斷,孟舒桐的短信彈出。
“微微,你和哥哥在一起嗎?讓他接我電話。”
又糾結半天,時微終于沒抗住自我譴責,拿上手機走出房間。
“哥哥,孟姐姐讓你給她回電話。”
裴叙正坐在沙發前打遊戲,恰好孟舒桐第二個電話打到蔣時微的手機上。
蔣時微不知所措,裴叙說:“接了,外放。”
電話接通,孟舒桐在哭。
裴叙再鐵石心腸,這下也沒法冷硬:“我給你買機票,你過來。”
孟舒桐哽咽:“你不是不想見我嗎?”
裴叙:“我隻是不想去柏林。”
孟舒桐:“你讓我去找你,我就得去?”
一句“愛來不來”梗在裴叙的喉嚨,硬生生咽了下去,他說:“我求你來,好嗎寶貝,我想見你。”
孟舒桐被哄好,與此同時,時微覺得自己手機都髒得不能要了。
她轉身回房,巨大的心跳聲響破耳膜。
裴叙管孟舒桐叫寶貝,這很正常,情侶間不叫寶貝叫什麼?
可是,她還是很難過。
擡頭往前看,淚水糊住雙眼,她隻能看見Eden和自己的合照,還有一句仿佛摻雜陽光的留言。
她想跟裴叙說,有很多很多人喜歡我,不缺你一個。
為什麼偏偏我隻想要你,平白找苦吃。是不是隻要我不喜歡你,以後就不會再難過。
她小跑到桌前,拿出日記本,寫上今天的日期,然後拼盡全力向自己發誓:蔣時微再也不喜歡裴叙。
寫完這句話,她進浴室洗了個冷水澡,企圖冷靜下來。但淚水止不住往下流,和冷水一起,滴落在冰涼的地闆上。
十分鐘後,她冷得受不了,穿上睡衣走出浴室,冷不丁看見裴叙坐在她房間的扶手椅上。
“手機不要了?”裴叙顯然情緒不佳,“怎麼又去洗澡?”
時微聲音沙啞:“剛不小心把牛奶倒在身上了,得洗幹淨。”
裴叙掃視一圈:“倒哪兒了?”
時微:“島台那邊,我已經擦過了。還有,哥哥,我想換手機。”
裴叙:“換呗。”
“謝謝哥哥,”蔣時微感覺有點難受,“我去睡覺了。”
裴叙察覺她心情不好,但來不及問,就被卧室門關在外面,剩無邊無盡寂靜。
-
這晚蔣時微睡得很不好,昏昏沉沉的,似乎被熱毯子捂住口鼻,呼吸間都是滾燙。
她發燒了,自己意識到這事,懶得爬起來去解決。
第二天早晨,裴叙叫她起床,看到她臉色不正常發紅,探了一下額頭溫度,眉毛漸漸擰起。
“寶寶,你發燒了。”
時微哼了一聲,沒說話。
裴叙打電話叫醫生上門,幾分鐘後去而複返,把降溫貼貼在蔣時微的前額。
“難受嗎?”他順手再探一次溫度,“難受要告訴哥哥。”
時微睜開哭紅的眼睛,啞聲說:“告訴你也沒用。”
裴叙無奈:“是,哥哥又不會治病,但你告訴我,我可以哄哄你。”
蔣時微往被子裡縮:“不要你哄我。”
越哄越無法自拔,那她一輩子都不能好過了。
裴叙低眉,看着眼睫毛挂淚珠的小姑娘,心裡抽疼。
對于小姑娘說“不要哄”的這句話,他隻當生病讓她難受,是在撒嬌。
“我就哄,”裴叙坐在床邊,彎腰湊近,“蔣小姐,你實在不痛快就打我吧,我給你當沙袋。”
蔣時微眨了一下眼,眼淚突然狂掉,抽噎着說:“你出去吧,我想自己一個人待着。”
長那麼好看,靠那麼近,說話那麼溫柔,她怎麼舍得不喜歡啊。
裴叙聞言愣住,唇線抿了抿,起身說:“抱歉,你需要休息,那哥哥先出去了。”
時微沒吱聲,閉上眼睛裝睡。
醫生和孟舒桐是前後腳到的,時微真睡着了,被叫醒吃藥,吃完又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醒了,勉強睜開沉重的眼皮,依稀看到一對擁抱的人影。
是裴叙和孟舒桐。
時微心痛到要窒息,身體不自覺顫抖,像渾身發冷一樣,把裴叙吓得立馬跑過來問她怎麼了。
她哽咽說:“哥哥,好冷。”
裴叙給她加了一床被子,調高室内溫度,問她感覺怎樣。她蒙着半張臉說好多了,還是想睡覺。
“那哥哥先出去,”裴叙用毛巾擦着她汗濕的頭發,“新手機放在你枕頭旁邊了,有事打電話,我就在外間。”
她伸手扯住裴叙的衣袖:“不用守着我。孟姐姐來一趟,你陪她去逛逛吧。”
這時孟舒桐說:“這怎麼行?微微放心,我不無聊,等你好了我們再一塊兒去玩。”
裴叙領着孟舒桐出去,輕輕合上門。
卧室裡熏了藥草,也不知裴叙從哪裡找來的,畢竟這是英國,又不是他們北京的家。
時微眼淚流幹了,不再那麼難過。她摸到新手機,亮起屏幕,看到壁紙是裴叙拍的北極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