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裴叙允許她“畢業後可以和Eden在一起”的承諾,蔣時微平日更沉默了。
裴叙大四實習期,學校公司兩頭忙碌,時常不在家。
日子不冷不熱地過着。
放寒假不久,裴叙買了兩張去巴黎的機票,請許如茵陪蔣時微一起過去。
許如茵的姐姐在那邊工作,姐妹倆同居同遊,剩蔣時微一個人去Eden的高中找他。
學了一學期法語,蔣時微進步神速,已經能和門衛簡單對話。加上她穿着體面,一看便是好人家的小淑女,門衛連登記都沒讓。
她像蝴蝶似的飛進校園,在三年級的一間間課室外走過,找到坐在窗邊的棕發少年。
這是一節哲學課,老師在台上講斯賓諾莎,Eden不經意瞟到窗外的身影,驚喜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沒多久下課了,Eden像一支離弦的箭,“嗖”地沖出教室,抱住蔣時微,教室裡響起一陣起哄聲。
“巴黎很高興你能來,”Eden興奮得語無倫次,“我是說,我很高興你能來。”
時微莞爾:“我也很高興。”
有學生從他們身邊路過,一個個擠眉弄眼,笑問:“Eden,這就是你的中國女友嗎?”
Eden說:“是的。”
時微笑容漸淡,沒有說話。
直到走出校門,Eden向她解釋:“真抱歉,這樣說聽起來有些自滿但确實是真相——因為有很多人想和我約會,我總要找理由拒絕。”
時微的笑容又回來了:“是個好辦法,我也能這樣做嗎?”
“當然,”Eden好看的眼睛彎成弦月,“我很榮幸。”
蔣時微靜靜地看他。
Eden揚起的唇角落回一些,雙眼直勾勾回望:“但我更希望,是真正的,而不僅僅是拒絕他人的理由。”
時微說:“抱歉。”
Eden停頓一下,微笑說:“我明白,我會等你的。”
傍晚塞納河畔,路燈還未亮起,落日透金,河面波光粼粼。
Eden指着遊船說:“遊客都會去乘那些船。”
蔣時微問:“那你呢?”
Eden說:“我有自己的遊艇,你想來嗎?”
時微搖頭:“我感覺有點冷。”
Eden脫下外套,披在時微身上:“我們應該去溫暖的地方。”
他牽起時微的衣袖,穿過街道,回到學校附近,那裡有他的公寓。
“我一個人住,”Eden跨上台階,回頭看時微,“如果你想,我們可以喝點香槟,你喝酒嗎?”
公寓樓道裡燈光昏黃,上了年紀的木頭扶手蜿蜒遞向高處。
蔣時微恍惚忘了自己是誰。
“可以,”她說,“我想喝香槟。”
公寓裡陳設簡單,三角鋼琴占了客廳大部分空間。
時微坐在棕色皮沙發上,看Eden啟開酒瓶,往高腳杯裡倒酒。
“你一定會喜歡它,”Eden說,“這是我祖父親手釀的酒。”
時微愣住:“那它是不是很珍貴?”
Eden:“是的,因為我祖父已經去世了,我再也不可能收到新的。”
時微:“它應該出現在你的婚禮上,而不是這樣一個普通的周二午後。”
Eden:“嘿,我認為值得。珍貴的酒請珍貴的女孩喝,敬你飛行八千公裡,來到我的城市。”
登機之前,裴叙說:“我猜你會在一些場合被邀請喝酒,哥哥希望你不要喝。”
時微看着Eden笑意明朗的眼睛,端起酒杯,腦海中想着裴叙生氣或失望的表情,緩緩抿了一口。
“很酷,”時微說,“這是我喝過的最好的香槟。”
其實她也沒怎麼喝過别的。
Eden笑說:“希望它是。”
喝到第二杯的時候,時微接了裴叙的視頻電話。她背對牆面,不讓酒杯出鏡,但很可惜,她喝酒上臉特别快,裴叙馬上發現不對勁。
“蔣時微,”裴叙臉色極差,“你喝酒去了?”
時微悶悶“嗯”了一聲。
裴叙說:“我讓如茵去接你,現在立刻回家。”
時微臉頰紅撲撲的:“哥哥,我跟Eden說了。”
“說什麼?”
“我們先試着約會。”
“你不能在他家過夜,”裴叙厲聲下令,“别挂電話,我讓如茵接你回酒店。”
時微說:“不用了,Eden不會對我怎麼樣。”
裴叙難得對她兇起來:“你想留下?蔣時微你才幾歲,就想在男人家裡留宿嗎?”
提到歲數,時微睫毛顫動,好像要哭:“裴叙你什麼時候能不把我當小孩啊?”
“下個月才滿十六,”裴叙直往她心裡紮刀,“你不是小孩誰是?”
時微足足沉默了快半分鐘,想哭又想笑地,心情複雜。
“我是小孩,那哥哥,你可不可以來接我回家?”
她做出嬌氣的表情,濕漉漉眼眸像玻璃海,刻意天真,卻惹人憐。
“老師說,每一個小朋友都要有家長接,才可以回家。”
視話對面,裴叙能聽見時微的哭腔。他仿佛被定住,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神,語氣和神态都變得溫柔。
“寶寶,哥哥今天要上班,讓如茵姐姐去接你好不好?”
時微很乖巧地點了一下頭:“好呀,那微微在這裡等姐姐來接。”
裴叙喉結上下滾動,扯松頸間系的深灰領帶,等待時微挂斷視頻。
不久,屏幕回到微信聊天框
裴叙坐在辦公椅上旋轉一百八十度,面對天光大亮的北京城,心裡空得飛機來了都得墜落。
墜進馬裡亞納海溝。
-
分别時,Eden再三确認:“他們沒有控制你,對吧?”
蔣時微說:“是的,我哥哥有時脾氣不好,但他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