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遂人願”這五個字,總能發生在蔣時微對裴叙的期望上。
除夕那天裴叙沒能來,倒是Eden突然出現在雅諾校園,左手一捧暗紅玫瑰,右手一盒包得醜醜的餃子。
“Surprise! Happy Chinese new year!”
蔣時微坐進他的車裡,吃了幾個餃子,這個春節就這樣過了。
從大年初二開始,裴叙應酬很多,還得南下回姥姥家祭祖,忙得沒時間給蔣時微打電話。
一周内,時微收到好幾個情人節邀約,她一一拒絕。
男孩們大失所望地問為什麼,她想起裴叙,也想起Eden,最終用了後者做理由。
“因為我有男朋友,是個法國留學生。”
二月中旬,情人節當天,也是蔣時微期盼已久的十七歲生日,裴叙依舊沒有來。
Eden用他那雙漂亮的碧色眼睛注視時微,柔聲問:“如果他下午六點之前不給你消息,我能否成為備選答案?”
時微轉頭,看見Eden彎彎的笑眼,說不出拒絕的話。
“是為了慶祝我的生日,”她執拗地指明,“不是為了情人節。”
Eden笑着說:“當然,我知道。”
晚上六點半,裴叙發來一條短信:「時微,生日快樂。抱歉,我工作太忙,不能去陪你過生日了。」
蔣時微收好手機,擡眸朝Eden笑:“走吧,我想去喝酒。”
Eden說:“我們不能做點别的嗎?”
時微坐在副駕上,閉着眼睛,随便Eden帶她去哪裡。
夜幕初降,西區街道的路燈像天上繁星,在雪幕裡朦胧閃爍。
Eden把車停在劇院門口,俯身湊近,輕聲叫醒時微:“嘿,你想不想看獅子王?”
時微睜開眼,在混沌裡找出重點:“我不是個孩子了。”
“獅子王可不是專屬于孩子們的,”Eden輕輕推她起來,“外面太冷了,我們最好待在溫暖的劇院裡度過這個夜晚。”
劇場包廂提供簡餐和酒,骨瓷杯盛着茶湯,飄出薄薄香氣。
蔣時微要了一杯香槟,被Eden換成果汁。
上回看獅子王是和裴叙一起來的,劇情和表演都還記在腦子裡。
整場戲下來,時微的眼神幾乎沒聚焦過。她隔幾分鐘就低頭看一眼手機,期待着裴叙跟她說,剛才那句話隻是為生日驚喜做鋪墊。
就像去年,他遲到了,最後扮成北極熊出現,為時微跳那支可愛又笨拙的舞蹈。
可今天直到戲劇落幕,裴叙都沒有來。
回到家門前,Eden像變魔術一樣,從車上變出一個蛋糕。
時微本不想留客,眼下狀況卻是不能不留。
他們一起上樓,關了燈,點燃蠟燭,在幽微燭光裡唱生日歌。主要是Eden邊彈吉他邊唱,時微淺笑聽着。
去年以及之前的兩年,蔣時微許的願望是:希望裴叙喜歡我。
今年,她閉上眼睛,對自己說:希望我能喜歡Eden。
有一瞬間,她為自己和Eden感到難過。
許下這個願望,說明她喜歡Eden和她被裴叙喜歡一樣,都是暫且甚至永遠做不到的事。
蔣時微和Eden同病相憐。
許完願,吹滅蠟燭,時微眼睛透亮,蓄着盈盈水光。
Eden想起前幾天玩遊戲,朋友揶揄問“你有多久沒接吻了”,他拒絕回答這個問題。朋友立刻大喊:“Eden,你是法蘭西男人的恥辱!”
Eden反手鎖他喉,語言上毫無反駁之力。
此情此景,适合接吻。
Eden笑着問:“我可以嗎?”
蔣時微先搖頭,然後突然又點頭說:“你閉上眼睛。”
Eden聽話地閉上眼,蔣時微拿起手邊的小北極熊玩偶,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晚安Eden,”時微說,“今晚就到這裡吧。”
-
Eden沒有留宿,他站在階梯下,雙手作喇叭狀,對着二樓窗邊的時微喊話。
“生日快樂,蔣時微。”
蔣時微目送那輛黑色越野車遠去,轉身回房間,進浴室泡澡。
拿起手機看,才發覺裴叙給她打過電話。
她沒有回撥,打字問:「我剛回到家,怎麼了,哥哥。」
裴叙過了很久都不回複,時微在心裡責怪自己:“蔣時微,你怎麼不長記性啊。”
水快要涼了,蔣時微從浴池裡出來,擦幹身體,穿上Sophia準備的睡袍。
睡覺前,她打開朋友圈,随意看了幾眼。正要關掉時,屏幕上突然出現裴叙英氣逼人的側臉。
發照片的好友是蔣時微初中同學,姓顔。照片抓拍的主人公則是她的親姐姐顔莉,妝容精緻,正坐在裴叙旁邊,低頭喝茶。
時微對和裴叙有關的一切保持高度敏感,這是她無可救藥的習慣。
那天打電話聽到裴琰提起相親的事,她到現在還記得,相親對象是顔家小姐。
所以裴叙還是去相親了。
時微不算特别驚訝,她好像已經變得麻木,在麻木中感到慶幸:真好啊,我再也不會為他吃醋難過,變得狼狽了。
下一秒,苦澀的疼痛從心口蔓延開來,像電流擴散。
她揪緊胸前的睡衣,慢慢蜷縮成一團,仿佛被扔在倫敦大雪裡,快要活活冷死。
室内很溫暖,溫度維持在二十三度左右,寒意隔着八個時區,仍然能殘忍地送到她身邊。
時微哆嗦着關掉朋友圈,恰好看見Eden新發的短信。
Eden:「看,雪做的玫瑰。」
随後收到一張照片,是一朵雪做的玫瑰,和北極小鎮那朵一樣。
時微沖動之下,想給Eden一個确認。轉念一想,深夜不适合做重大決定,更何況這樣對他不公平。
她選擇裝睡,把回複短信的任務留到明天。
可惜她失眠了,閉上眼半小時還睡不着,隻能下床去找酒。喝了一杯紅酒,她感覺臉頰發熱,勉勉強強摸着一點睡意。
睡夢裡,時微還是難過。她夢到自己去質問裴叙,為什麼不來陪她過生日,卻跑去相親。
之前說過,再也不談戀愛,這句話還作數嗎?
夢裡不管她怎麼努力,就是發不出聲音。她掙紮着,哭噎着,長睫挂滿眼淚,艱難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