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一切已過去一個時辰,易淩探出頭以水為鏡,十分期待自己第一次雕刻的人臉究竟會是什麼樣……
然後他便被自己的手藝深深震撼了。
果然雕刻這種東西都是看天賦的,而顯然易淩并沒有這個天賦。
……罷了。易淩一言難盡地看着那張臉,心想,反正蒼羽也不會知道這是自己,不怎麼悅目也無事,隻要是個人形便可。
他站起身,拍掉粘在身上的髒污,忽然感覺到一股涼意,不由得頓住動作。
易淩這才意識到,自己這具身體,好像……沒穿任何衣物。
壞了。
自己的衣物全都放在儲物戒裡,而儲物戒,現在在蒼羽手上。
雖說自己本就打算去找小徒弟,但怎麼能用一具……這樣的身體去找他?
難道要編個草葉衣嗎。易淩看了看地上粗糙的綠草,臉色比它還要鮮豔。
不行。易淩根本沒辦法接受這個。他本來就怕疼,草葉衣粗糙無比,直接貼身穿豈不是如同被無數根針齊齊刺着?
正當易淩糾結之時,他在儲物戒上附加的定位咒有了反應。他心頭一驚,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傳送到蒼羽附近……而蒼羽正在向溪流這邊走。
糟了……千萬不能讓他發現自己!
易淩慌張地四處走動,最終躲在一顆巨石後。
*
前不久。
蒼羽睜開眼,發覺自己果然如上一世一樣被傳送到蓬萊島的日月林處。
——金日樹、銀月溪,因此稱為日月林。
他如今已想好該用什麼玉石來制作镯身——蓬萊島内的一處秘境深處藏着一顆有千萬年曆史的靈石,其色如青竹翠綠,在日光下更有流光盈盈,最為合适。
隻是如今還缺少雕刻玉镯的工具。
日月林裡有一種名為雪魄的靈獸,因其如皚皚白雪般的毛發而得名。不過蒼羽看中的則是此靈獸的靈骨,色如白玉,但遠比白玉要溫潤。用它的靈骨制成的刻刀既不會對靈石有損害,也能為靈石及時補充靈力,是上乘之選。
不過第一步蒼羽得先換下這一身的繁複服裝。他之後要與靈獸搏鬥,若是穿着這身,不光行動不便,要是不小心弄壞了……他可舍不得,畢竟這都是易淩送給自己的。
他緩步走到銀月溪旁,摘下白玉簪,小心放入儲物戒中。蒼羽垂眸看向溪水裡映出的身影,環視一周,在确認四方無人後解開衣帶,将衣物褪去,直到一件不剩。
正在暗中觀察的易淩見此情形,猛地回過頭。
在他眼裡,蒼羽做這一切的行為都十分莫名,先是摘下了當做拜師禮的白玉簪,又把那一身穿着舒适的衣物都脫了個幹淨……
易淩深深蹙眉。
怎麼,難道是覺得他送的衣物不好?
易淩正疑惑着,耳邊又傳來穿衣的窸窣聲。他重新轉頭看去,卻發現蒼羽身上竟然是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一套粗麻衣。
易淩:“……”
他心頭難免有些不悅。畢竟他并不記得、而且也沒有那種可能性——自己的儲物戒裡會放着這種衣物。顯然,恐怕是蒼羽偷偷帶着的。
放着一身錦衣不穿,非要穿……那種破衣物?
他眼睜睜地看着原本光鮮亮麗的小徒弟,逐漸脫去身上所有的裝飾,又變得和收徒大典那天剛進入淩霄宮裡一樣灰撲撲。
從頭到腳,連腳上踏着的鞋襪也不放過,直接換了一雙草鞋。
哪怕有蒼羽那張臉頂着……遠遠望去也跟個無家可歸的乞丐沒什麼區别。
易淩搭在巨石上的手逐漸用力,他心中騰起一股火氣,恨不得直接沖過去重新給蒼羽戴上裝飾。
他完全沒辦法接受蒼羽這般糟蹋自己。
然而,他沒能注意手上的力道,巨石被他推動了一寸,發出一聲悶響。
蒼羽瞬間捕捉到動靜,他眼眸一凝,召出赤曜,對着巨石使出一道劍招,冷聲道:“何人在此?”
巨石應聲碎裂,易淩無處可逃,隻能僵在原地。
待看清巨石後的人影,蒼羽瞪大雙眼,一口氣堵在胸口。
他從沒見過竟然會有人長得如此難以入目——也可能是因為他在淩霄宮内接觸到的修士都有着上乘的樣貌,導緻他以為全天下的修士都該如此。
而且……此人竟然身無寸縷。難不成是被别的修士搶走了?
念及此,蒼羽斟酌道:“這位道友,可有什麼難處?”
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反正已經徹底被看得一清二楚——慌亂逃走反而會引起他的懷疑。也顧不上什麼顔面,易淩隻好順着他的話說。
他努力做出一副凄凄然的表情,道:“在下的衣物被歹人奪走,不知小道友……可否能借些衣物給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