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在好一會兒後,尹姝顫着聲音小聲地開了口:“大姝……我懷疑這鎮市中有其餘的西坡族人。”
可是母親分明在幼年時告訴過她,西坡已死,切記掩好身份。
·
未知永遠比黑暗更可怕。
追尋夜行鬼回來的幾日,尹姝整夜整夜睡不好。
夢中是巫女被處死的畫面。
周圍人們的議論像針像刺,是空白的凝固的血。
術士身披驅魔袍,手着法器,一把一把将黑米撒到自己的身上。
尹姝驚醒了,冷汗浸濕了後背。
她起身點了燈,然後便再也睡不着。
突然房門輕敲了兩下。
影姝走進來。
他如往日一般蹲在尹姝的床邊。
尹姝坐在床上同他對視,也隻有在看到影姝的這一刻,心才能稍微安定一些。
尹姝面色中顯出疲态,因為夜半驚醒而展露出的懼意還現在臉上。
這時卻伸出手,裝出一個恬然的微笑,摸摸影姝的頭,對他說道:“我無事的大姝。想來還是該把這共感解除才好。”
“你看你,因為我,又跑過來了。”
影姝伸出手握住了尹姝的手掌,将它輕輕拉過來,貼到了自己的臉上。
他閉上眼,呼吸溫和地灑落尹姝的掌心。
卻沉沉地開口回她:“不要。”
“我是偶,不睡也無妨。”
他就這樣一直貼着尹姝的手掌,卻叫尹姝重新躺下。
“太早了,小姝多睡會兒。”
“有我在,安心。”
桌台上的燭光微弱,光暈卻将床前的人渲染得更加俊朗。
尹姝側過身,枕在枕上 ,望着閉着眼的影姝。
她好像還沒有認真地看過影姝,也或許是自己不敢專注地直視。
畢竟她的大姝總是圍繞在她身邊,那雙眸看向她時總是亮晶晶的。
隻要自己稍不小心,便會被影姝注意到。
原來大姝是這樣一個人。
他很高大,很可靠。卻沒能讓尹姝好好地看看他。因為他總是站在尹姝的背後,如同她的影子一般。
鼻梁挺拔,眉眼俊逸的人,守在她身邊,似乎是睡熟了。
麥色的肌膚同貼在他側臉的手相比,會出現一些色差。
像珍陷入蚌殼。
影姝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側着頭入眠。而牽住的那隻手,就輕輕地放在他的側臉上。
就連如此,影姝也不願意壓着尹姝的手。
影姝蜷縮在尹姝的床邊,麥色的肌理如同棕色的絨毛。
尹姝輕笑了一聲,用氣音輕輕喊出一個詞:“狗狗。”
他像狗狗一樣,特别是在當下。
珍珠在蚌殼的守護中入眠。
·
咳咳咳——
衣衫褴褛的老伯,發出一串咳嗽聲。
一隻黑羽的烏鴉從空中墜落下來,兩隻爪子收着,變成一隻死鳥。
起因可能是城外的亂墳崗中爆發的一陣惡臭。
那作為鎮守的元公,充耳不聞,整日隻顧吃喝享樂。
漸漸坊市當中衆多的水井現了黑水。
城中的臭水渠擁堵已經多時。老鼠路過食坊,路過酒家,路過賣肉的攤鋪。
更多的人出現頭暈眼花的症狀。
嘔吐聲伴随孩童的啼哭,在家家戶戶中傳開。
一場瘟疫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