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見的三聲槍響和蔡卓然在家裡玩玩具槍的時候沒什麼兩樣,沒有想象中震耳欲聾的巨響,不過這種時刻也不至于認錯。生活在和平國度,他對血腥的場景缺乏了解,甯願不去想。
因此選擇聽女兒的建議,把眼睛閉的緊緊的。
陳之椒走到屍體面前,人已經死透了。
她把人反過來,端詳着那張血肉模糊的面龐。碎的太過,骨頭都裂了,完全看不出原本是什麼樣子。
陳之椒嫌惡地甩了甩手上的血,去掰男人握緊的拳頭。她本能地以為那是炸彈,又或者其他什麼危險物品,男人攥的很緊,死了之後還把東西緊緊握在手裡。
終于掰開了。
一塊半透明的紫色石頭,上面糊滿了血。陳之椒思索兩秒,試探着從他手裡将石頭摳出來,放在眼前觀察。
就在下一秒,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這具尚且溫熱的屍體開始以極快的速度分解,消散在半空中,成為微亮的又即刻消失的光點。
陳之椒大駭。
一切都從她從屍體手中取走那塊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石頭開始——
血肉模糊的屍體,濺了滿地的血也分解消失。聞天感覺到臉上黏黏糊糊的觸感消失了,雖然鼻腔裡似乎還殘留着極其恐怖又濃郁的血腥味兒。
他好像沒感受到女兒有溫情地幫他擦過臉,猶豫半晌。
“你幫我擦臉了?”
“沒有。”
是血自己消失了。陳之椒想。
陳之椒把槍塞回槍托裡,茫然搖頭。她很快意識到聞天并不能看見,複雜道:“睜眼吧。”
反正什麼也看不見了。
聞天望着空蕩蕩的室内,恍惚以為自己睜眼的姿勢有問題。
如果不是手還綁在椅背上,他幾乎想要不太穩重地揉眼睛。行動受限,他隻能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道:“你把屍體扔了?還順帶拖了個地?”
“怎麼可能……正經點吧爸。”
想也不可能。一睜眼的時間,幾十人的專業團隊上門處理也不止花這麼幾秒,聞天聯想到那古怪的綁匪,無法用常理解釋的能力……這樣的人,就這麼輕易死去了?
陳之椒兩刀劃開綁住他的繩結。聞天活動了一下手腕,驚魂未定,才想起一件事:“你怎麼會在這?”
“顯而易見,來救你。”陳之椒說,“你給的暗示還挺難懂的,我都不知道京市西邊有這麼一片地。”
聞天一愣:“我的暗示?”
“我說的明明是西樓——”想到什麼,他又搖搖頭,說,“算了,好吧,沒想到你能懂我的意思。我們父女倆還真是彼此了解。”
窗外,警鈴響徹。陳之椒捕捉到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聲音,仿佛一切都結束了。這場突如其來的意外,就此進入尾聲。
“對了,我剛才在樓下看到李叔了。”陳之椒聽着越來越近的警鈴聲,握緊那塊石頭,默不作聲地将其放進口袋裡。
聞天焦急道:“他怎麼樣?沒受傷吧?”
“……算是沒有。”就是變得有點呆,也不認人。
彌漫在這片爛尾樓天空的陰霾似乎正在散去。除了警鈴聲,陳之椒還聽到了更多。
樓下密集的腳步聲、交談聲,像一陣喧嚣的浪。她登時感到一陣輕松。
“說不定他等會兒就上來了。”陳之椒說。
聞天松了一口氣。
“人沒事就好。”半晌還有些感歎,“你說嘛,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和老李也是倒了黴,一場無妄之災。”
此刻,他也聽見了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讓人安心的警鈴聲。
“是啊。”
陳之椒踩過屍體所在的位置,走到窗邊。目光所及,是空曠的中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