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不止吹的臉有點冷。

這下心也涼了。

陳之椒拍了拍自己的臉。

想這麼多做什麼？

現在也沒到她抉擇的時刻。當下隻有繼續往前走，不管前方等待她的是什麼。人這一生切切實實輪得到她選的時候也少見，多是命運将她從一條路推倒另一條路上。

就比如說穿到這個世界裡，肯定也不是她自己做的決定。

此刻想的再多，也隻是庸人自擾。

陳之椒安慰了自己一通，又恢複了活力。

她撥弄着掌心裡的兩塊藍金，把它們沿着缺口對齊，待嚴絲合縫地貼合後順着邊緣摩挲下去。藍金的線條并不鋒銳，除開斷裂的缺口，讓它們看上去近似于形狀不規則的石頭，重合之際，線條明顯圓鈍了些。

現下隻缺了邊上的一塊，它就将完整。

想起一切的關鍵，或許就在那個小小的缺口上。

陳之椒思量着。

……

她在空蕩蕩的大樓邊緣吹了會兒風，再打開手機，發現陳琰和蔡卓然已經看完了電影。

聊天記錄裡更新了一張又一張的照片，背影，側面照，甚至還有一張兩個孩子大笑的正臉。保镖的拍照技術突飛猛進，從完全模糊到頗具美感隻度過了個把小時。

陳之椒翻看着之前的記錄，又轉發到和司融的聊天框裡。

司融像是躲在陰暗角落裡悄悄觀察的貓，沒有在大群裡說一個字。或許是不喜歡和陌生人打成一片。

他怕生的樣子完全和那隻隻敢碰瓷他一個人的奶牛貓一模一樣。貓會在司融的必經之路蹲守，堂而皇之地撲咬他的褲腳、躺到在他鞋面上，當其他人路過，它卻隻敢躲在角落裡微張着一雙翠綠的碧眼。

【SR：兩人快從街頭吃到街尾了。我都怕他們倆吃積食。】

【椒：那就讓好心的路人幫忙送上健胃消食片。】

【SR：這麼安排不會有用的。鹽鹽不拿外人給的東西。】

陳之椒不得不打消了這個念頭。前段時間幼兒園防拐演習，陳琰和蔡卓然聯手把扮演“人販子”的家長騙進器材室鎖了起來。

友情出演的孩子家長哪見過這陣仗。剛巧手機沒電，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人都呆住了。

他哪裡能想到，兩個看起來乖乖巧巧小天使一樣的孩子，不但不好騙，甚至反過來給他上了一課。他隔着門闆試圖和兩個孩子解釋，讓他們放自己出來，陳琰和蔡卓然已經手拉着手去滑滑梯了。

直到老師聯系不到人，才找到了在蹲在器材室牆角畫圈圈的他。

陳之椒和司融接到消息，又屁颠屁颠地跑去幼兒園給人道歉。

但對着“拯救了全班讓同學們免于受騙”的兩位，家長們還是大為贊賞。

【椒：小貓親親.jpg】

兩人就這樣安安靜靜地看着群聊裡的消息。

好像連大樓露台的風都變得輕柔。

【SR：鹽鹽好像在看小吃攤。這樣一路吃下去，等會兒是真的要吃不下了。】

司融頗為憂愁。

陳之椒飛快地計算了一下。

【椒：扮演“出租車司機”的朋友收了他們二十塊，兩張電影票和配套小食花費一百二，兩支雪糕刺客支出三十。路遇小貓打劫，走進超市買了十六塊的貓罐頭……】

雙指放大照片，模糊的招牌上隐約透出的價格大多在兩位數。

【椒：他們身上隻帶了二百塊，現在捉襟見肘，應該買不起昂貴的小吃，可以放寬心。】

陳之椒說對了。

陳琰和蔡卓然在小吃攤面前逗留了好一會兒，雙雙仰起腦袋眼巴巴地看着。

陳琰問：“你想吃嗎？”

蔡卓然點頭，誠實地說：“想。”

那股濃郁辛香的氣味，一直往他們鼻子裡鑽。

陳琰咽了咽口水，勉強維持理智：“我們的錢不夠了。等會兒還要去吃泡泡馄饨。”

要是選了小吃，就買不起泡泡馄饨了。

她頓了頓，又問：“你是想吃泡泡馄饨，還是吃……”

蔡卓然說：“說好了的，陪你吃泡泡馄饨。”

陳琰陪他看了電影。他也答應了陳琰要和她去找雲城才有的泡泡馄饨。

京市很大，也很發達。蔡卓然自小就在這座城市見識過許多來自世界各地的特産，當陳琰憂愁地告訴他，她想念着雲城的小吃，神情看上去很失落，他不免誇下海口：

“會有的。京市一定會有泡泡馄饨的，我陪你去找。”

想到這裡，他又格外堅定地搖了搖頭，感覺萦繞在鼻尖不散的香氣都沒那麼夠人了。

“我們去找賣泡泡馄饨的店吧。等到下回出來時候，還有……還有機會吃的。”

章魚小丸子再見。

烤冷面再見。

……

蔡卓然摸摸肚子，用眼神道别：胃裡預留了泡泡馄饨的位置，放不下别的美味小吃。

陳琰摸了摸癟癟的包。她掏出兩枚硬币，踮起腳放在了小吃車的桌案上，對攤主說：“我要一根澱粉腸。”

蔡卓然：“……！”

“兩塊錢的容錯還是有的。”陳琰道。

蔡卓然呆住。他覺得陳琰掏出硬币的樣子，舉重若輕，無比潇灑。

他們坐在路邊，你一口我一口，分完一整根澱粉腸。

“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