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聽明白了，又好像完全不懂。似懂非懂就是不懂，陳琰抱着腦袋晃了晃，仿佛是給大腦作法。

“我聽不懂，司融！”陳琰抓了抓頭發，眼眶裡憋着兩泡眼淚，“我就是想和媽媽在一起。永遠在一起！”

“你聽得懂。”司融說。

陳琰一度認為，隻要等媽媽回來，她就能夠等到每天晚上來自媽媽的晚安吻，媽媽的哄睡故事，甚至在媽媽懷中入眠。

然而現實終究和幻想偏離了。現在她終于有了媽媽，可她依舊沒有得到想要的一切。

她有點想要胡攪蠻纏。胡攪蠻纏之後會得到什麼？

幼兒園同學提供了兩個截然相反的案例，一個孩子如願以償，用眼淚公式兌換帶有聯名玩具的兒童套餐，另一個孩子則被揍的哇哇大哭。

“不，司融，我就要媽媽！”她坐在地上撒潑。

司融不得已放下了玩具框，深深皺起了眉毛。

“你為什麼不去問問你媽媽？”司融說，“在我這撒潑可是沒有用的，我一向都左右不了她的想法。”

“我還想和你媽媽永遠在一起呢。”

他看得出來，陳之椒得知鹽鹽是她的女兒後，一時間有些不知道如何和她相處了。

她沒有想過要逃避，爽快地接過了突然降臨在她身上的責任，本能地想要去做個好媽媽。可她完全不懂得如何去做。

吃完晚飯，陳琰照例坐在電視機前收看《水星寶寶》時，陳之椒偷偷拉着他走了。

她問：“我是不是不該給鹽鹽吃椒鹽麻辣雞？畢竟她腸胃不太好。”

陳之椒仿佛很是疑慮。

作為新手媽媽，她有些不得其法。孩子喜歡吃什麼，飯量是多少，對什麼東西過敏……司融對這些了如指掌的同時，更襯得她一問三不知。

她們曾經的接觸都太膚淺了。

膚淺到隻夠她做一個帥氣的姨姨。作為媽媽，她罕見地手忙腳亂起來。

“她心裡有數，在桌上隻吃了一點。”司融寬慰道，“孩子也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麼脆弱，偶爾吃點垃圾食品也不妨事的。反倒是一直精細養着，體質會比同齡孩子更弱一些。”

“……是嗎。”

陳之椒還是有些沉默。

夏天過後，天漸漸黑得早了。窗外，落日西沉，陳之椒望着燒紅的絢爛晚霞，好像被燙了一下。

“陳琰身體好着呢，能跑能跳，還能單挑體重是她兩倍的小孩——你不是也見過了麼？”司融笑了笑。

陳之椒于是也想起，她們第二次見面的場景。

被老師叫到辦公室之前，她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蔡卓然居然有膽子和人打架。蔡卓然的性格完全是媽媽和爸爸的結合，反應慢，性格文弱，面對又高又壯的大人，不免有些發怵。

陳琰坐在司融身邊，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獸一樣，故作兇狠地瞪着小胖子的爸爸。

陳之椒當時在想，這麼小的孩子，膽子這麼大，真是叫人意外。可第一回見的時候，她又那麼乖，爸爸來得晚了，就安安靜靜地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等人來，不吵不鬧的。

……

陳琰因為司融的話大受啟發。

媽媽是要自己争取的。

勇敢寶寶，不怕困難。

她把自己洗的香噴噴的，讓司融幫忙吹幹了長發，抱着水星寶寶，悄悄探出頭來叫人：“媽媽。”

“媽媽在呢。”陳之椒剛在陽台打完了電話，表情怔忪，聞言下意識應了聲，長腿一邁，走到她身邊。

陳之椒蹲下來，伸手摸了摸陳琰的發尾，是幹的。

“怎麼啦？”

“我……我想要親親。”陳琰把臉湊上去，“要晚安吻。”

“當然可以。”

陳之椒吻了吻她的面頰。

陳琰又接着說：“我還想要聽睡前故事。”

恰逢此時，司融拿着故事書走了過來。他也換上了睡衣，銀灰色絲綢質地，布料柔順垂墜，剛剛吹幹的頭發格外蓬松，整個人香噴噴的。

他看着站在走廊的母女二人，對陳琰道：“怎麼不在床上躺着？等會兒要給你講睡前故事了。”

陳琰纏了陳之椒一晚上，看電視的時候都要賴在媽媽懷裡。新上崗的媽媽格外縱容，是有史以來在這留的最晚的一天。

她似乎還有再把孩子嬌慣下去的意味。

自從陳琰在醫院不小心叫出那聲“媽媽”，陳之椒對陳琰，嘴裡就再也沒了半個“不”字。

陳琰看看司融，看向陳之椒，癟嘴，“媽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