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又過了數日,陳琰所擔心的事情一直沒有發生。
媽媽真的沒有離開他們的小家。
陳之椒特地挑了天氣晴朗的日子,往家裡搬了些生活用品,頗有幾分要常住下去的意思。換洗的衣物,辦公用的文件和電腦……他的私人物品登堂入室,侵占了司融一半的領地。
在陳之椒看來,住哪裡都差不多。
但是女兒對此好像很在意。她沒多糾結,陳琰希望她能搬過來,司融對此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實際上每一個動作都透着贊成的。
所以就這樣搬過去了。
陳之杏從二樓陽台探出半個身子,好整以暇地看着樓下的陳之椒在往後備箱裡塞東西。
今日陽光明媚,明亮而溫暖的光線照亮噴泉前的小道,陳之杏望着陽光中妹妹的身影,忽覺時光飛逝。
椒椒也這麼大了。
最後頗有感觸地歎道:“妹妹大了還真是留不住。這下上班上到人家家裡去了。”
話音中的促狹頗為明顯。
“……姐。”陳之椒動作一頓,仰起臉看向二樓,一時間也說不出話,幹脆隻好躺平任嘲。
把她當成面團吧。反正從今往後,她是不敢說什麼大話了。
“我是不是早就說過了?那孩子一看就像你。你的嘴比金剛石還硬,我都差點被你騙過去了。”如今想起來,陳之杏還是覺得整件事都很好笑。
“要不是我問了媽,還真不敢确定。”
這話說完,一石激起千層浪。陳之椒悚然擡頭,她根本還沒想好怎麼和遠在萬裡之外的陳千秋女士解釋事情的經過,她的姐姐已經提前幫她分擔了苦惱。
“你告訴媽了?!”
“嗯哼。”陳之杏靠着露台,在太陽底下端詳自己剛做的美甲,修成流暢的杏仁形狀,漫不經心地說,“這麼大反應做什麼,能夠抱上孫女這麼大的喜事,不得讓咱媽知道?”
陳之椒一瞬間感覺天都要塌了。
“我就說媽前幾天給我打電話做什麼……”
她回憶起自己突然接到的那一通視頻電話,忽感頭痛。
陳千秋工作單位特殊,一年到頭回不了幾次家,和家裡聯系有時候甚至是依賴最古老的紙質通信。即便如此,也不是都能得到及時的回應,夏天收到春天的回信,也是常有的事。
陳之杏懵懵地擡頭,不可置信地道:“媽還給你打電話啦?”
想來也是。
“畢竟是她還沒見過面的孫女,特地打電話來關心一下也很正常。”陳之杏支着下巴,又思索片刻,忽的想起了什麼,“等等……你是說媽打的是視頻電話?”
“是啊。”陳之椒給出肯定的回答。
陳之杏說:“媽可能要回家了。”
……
S203區,煙塵遍地,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黃沙之中,一行車隊緩緩行進。
開車,坐船,轉機。
陳千秋結束了和女兒的視頻通話後便踏上了回鄉的旅途。
車輛内安靜無聲。陳千秋望向貧瘠的窗外,能夠預料到接下去的一路會多麼無趣,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手中的單薄紙張。
握在她手中的,是兩張合照。
年歲顯得更加久遠的那張照片,落下了太多歲月的痕迹,被反複摩挲過後,畫面已經不如原先那般清晰。
陳千秋望着年輕的自己與丈夫端坐正中,在他們身旁,十六歲的陳之椒伸出手臂,攬住姐姐的肩膀,沖着鏡頭露出笑臉。陳之杏握住妹妹的手,笑容中也透出幸福的味道。
第二張合照,四個人變成了六個。
小杏的身側多了她自己認定的丈夫,還有他們的孩子。這張照片上,唯獨陳之椒沒有笑。
“陳工,時間還早,您可以先休息一會兒。”
陳千秋擺了擺手。
“我精神還不錯。不如再和我說說,那個孩子的事情吧。”
·
金桔子幼兒園下午四點放學。
時間差不多了,教室裡的孩子被老師們一個個送出去。陳琰聽到小郭老師喊她,和蔡卓然說了聲拜拜,忙不疊跑到老師身邊。
蔡卓然和她揮揮手:“Bye~妹妹,明天見。”
從那天起,蔡卓然有了名正言順的哥哥身份,時時刻刻都要提醒自己、也提醒陳琰,他來之不易的哥哥身份。
事實就是如此,血緣關系無從抵賴,陳琰泰然自若地接受了這個稱呼。
唯一令她苦惱是,同學們就像是應聲蟲似的,也不是知道是從誰開始的,有人聽見蔡卓然喊她妹妹,緊接着便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她一夜之間多出了很多毫無血緣關系的姐姐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