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神奇的讀心能力能夠作用在陳琰和陳之椒之間,陳琰一定會對她媽媽的話表示委屈。她和周奶奶一起吃午飯的時候,周奶奶總是會把雞腿夾到她碗裡,而當她給陸昧夾菜的時候,對方也感動得不行。
然而現在,誤會隻能這麼繼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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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之椒想着,飯也吃完了,孫女也看了,她該帶着鹽鹽回到她們溫暖的小家裡去了。現在這個時間點,家裡還有一個空巢小孔雀在可憐巴巴地等她們。
可是一時間,她突然不太知道怎麼開口。
在聞天和陳之杏面前,陳之椒不會有這種顧慮。輪到陳千秋,她莫名有些抓瞎了。
陳之椒抓了抓頭發。
她居然發現她對她媽很陌生。
簡直,離奇。
“你蹲在這裡幹什麼?”背後響起的聲音飄忽,幾乎像是天外來音。“之椒?”
習慣使然,陳千秋說話的音量很輕。當她張口時,周圍會自然而然地安靜下來,等她把話說完,而她也适應這種恰當好處的音量,不至于太費勁,又能讓人把話聽清。
“呃。”
陳之椒貼牆站了起來。
陳千秋的視角從俯視平視改為輕微的仰視。等待她開口的幾個瞬息,陳千秋的目光長久地停留在陳之椒臉上。
“媽……我等會兒要帶鹽鹽回家了。”
“哦。”陳千秋反應平平,透着股冷淡勁兒,好像是在說這種事情為什麼要和她說。可緊接着,她卻又抛出一個犀利的問題,“這裡不是你家?”
陳之椒頭皮發麻。
“也是。”
“這麼緊張幹什麼?”陳千秋偏了偏頭,清冷的眸光落在她身上,依舊是一副對萬事萬物都不太在意的語氣,“你看起來好像和我不太熟。不會是太久沒見,連媽媽都認不得了吧?”
陳之椒又要開始開動她不算靈活的腦袋了。經驗證明,人的潛台詞并不能通過書面知識理解,通常要依托于生活經驗解讀,而陳之椒顯然在後者上無比稀缺。
她用拳頭代替嘴和耳朵的時刻太多。
此刻,她在思考上的努力,就像小狗屁。
“媽你是在開玩笑嗎……”陳之椒放棄思考了。
“說不定。”陳千秋推開她身側的門。
那是一間藏書室,位于整個别墅的最底層,書架整齊排布。陳千秋打開開關,信不走進去,陳之椒跟了上去。
“也許也不是玩笑。”陳千秋似乎在笑,“或許……你不是我女兒呢。”
太久沒有人踏足,藏書室的燈光亮起時有輕微的延遲。
陳之椒腳步微頓,沉默下來。她放棄猜測陳千秋話語中的含義,無論是從字面意思還是陳千秋永遠平靜無波的語氣上,她都沒辦法推測出什麼,索性不再空空白費精力。
她隻是看着陳千秋的背影。
從背後看,陳千秋的身材是瘦削的,符合陳之椒對從事腦力勞動的人的一切刻闆印象。
現在,她聰明的、天才的、舉世罕見的媽媽,用一種對她來說很難懂的語氣告訴她:或許她并不是她的女兒。
陳之椒也在心裡說:或許。
陳千秋在書架邊放緩腳步,輕車熟路地在一側站定,伸手去夠一本放在高處的書。
黑色封皮,書脊上有燙金的暗紋。陳之椒匆匆掃了一眼,收回目光,數着木質地闆上的條紋。
“我知道你聽不懂。”陳千秋站在了她面前,“這回真的是個玩笑了,椒椒。媽媽在和你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