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話說的這個份上了，對方應該也能理解。
可小女孩還是不樂意，甚至還是撒潑打滾：“我不要！我就要這個，我就要這個！”
小女孩家長隻能打着商量：“要不這樣，一百塊，賣給我們？”
方梨啞然，她是真的不想讓，一是自己為了這隻玩偶熊都花了一百多，賣出去自己也吃虧。二是因為這隻熊還是陸聞舟送的，她更不想讓，即便是外邊可以買到。
就在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之時，陸聞舟抱過她懷裡的熊。方梨還以為他是妥協要送給他們，張了張嘴剛要質問，轉念一想這熊本就是他的，隻能咽下接下來的話。
他這番舉動，就連小女孩家長也是如此認為，甚至已經伸手去接。
可沒想到陸聞舟隻是接過自己抱着，卡在手臂與腰側之間，神色淡漠開口：“這個我的，我不賣。”
家長神色一僵，尴尬收回手，“你看我家孩子還小，她很喜歡，你好人一生平安，要不就讓給我們吧。”
“你年紀小關我什麼事？”陸聞舟軟硬不吃，語調無波無瀾，“我跟你們認識嗎？你有着閑工夫與我磨蹭，倒不如看這附近哪裡有賣。”
“你小孩喜歡，我就得讓。那我老婆喜歡，你看她年紀比你小，要不也讓讓她？”
此番話一出，誰都沒想到，尤其是站在身邊的方梨，聽到這聲平淡又親近的稱呼，心髒不自覺地一顫，像是被一根細線牽動下意識地擡手壓住胸口，想要掩蓋那份悸動。
陸聞舟多數時都直呼她的大名，聽久了倒也算是個暧昧稱呼。可如今當着這麼多人面喊她老婆，不能算是雀躍，總覺得哪裡怪怪的，惹得渾身不對勁。
她的心跳加速，每一次脈動都像是在胸腔裡敲着不安的鼓點，讓她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而紊亂。
所幸陸聞舟并未在此多逗留，扯着她的手腕往人群外走。
圍觀者如堵，議論聲伴随着小女孩哭鬧的聲音落入方梨耳中，可她卻盯着陸聞舟的背影發呆，空耳聲在腦海回旋。
男人很高，背影看過去也挺好看的，挺拔清削。
周圍吵鬧聲不斷，可傳入她耳中隻有他的呼吸聲以及她的如擂鼓般的心跳聲，默了默，方梨喊他：“陸聞舟。”
男人應着一聲，停住腳步轉身。眼睛看過來時，明澈清亮，又帶着天然的冷感。
“你剛剛喊我老婆時，還挺順口。”
甚至都沒一點拗口。
陸聞舟神色僵硬一瞬，輕抿着唇别開目光，表情很不自然。
見他不說話，方梨心生惡趣味，臉色表情一斂，淡淡問：“該不會你喊的時候，想得是别人吧？”
“沒有。”陸聞舟打斷她的話，将懷中玩偶熊塞進她的懷裡，“這是送你。”
他的語速很快，方梨接了個滿懷，注意力被轉移，自然沒聽清他的話。
棕熊玩偶體型要比看着時大得多，尤其是這會抱起來時，隻能卡在棕熊脖頸處看人。
可她現在要的不是這個，而是他的回答。
在等待着的一分鐘，白芮欣就是這個時候過來的，她嬌嗔着：“不是說好在那裡等着我嘛！”
注意到方梨懷中的棕熊玩偶，她驚呼一聲，旋即伸過手去接，“這不是我想要的那隻熊嘛，你真給我赢回來了？”
緊接着朝着方梨道謝：“謝謝你幫我抱着，給我吧。”
方梨聞言抱緊玩偶的手一僵，不由得攥緊玩偶熊上的毛。腦海回想起不久前的畫面，那時陸聞舟與白芮欣站在一起，後來卻突然站定在她身後，原來是給白芮欣赢熊來了…
既然本就不是自己的，那她抱着也膈應。
方梨輕咬着下唇，抱緊玩偶熊的手一松，正要遞過去，手臂傳來一股力氣将她往身後扯去。
近在咫尺的玩偶頓時被拉遠，白芮欣不明所以擡頭。
可男人目光并未落在她身上，而是他身後的方梨身上，輕聲道：“說是送你的，那就是你的。”
方梨愣然擡頭，好似沒聽懂，懵懂問：“她不是說送給她的嗎？”
陸聞舟無奈歎息：“别人說什麼就信什麼？”
方梨淡淡應着，卻止不住上揚的嘴角。
謊話被拆穿，白芮欣依舊笑容不減，撩開臉側的卷發，飽含深意的目光看向陸聞舟，話卻是對着方梨說的。
她略帶遺憾啊了一聲，“還以為你是給我赢回來的。”
擡眼看向方梨，臉上露出歉意，“不好意思啊，之前阿舟總給我赢玩偶回來，我都習慣了，不知道你也喜歡。”
方梨臉上笑意一斂，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她厚臉皮搶過來似的。她擡眼盯着對方，白芮欣看似在道歉，實則眼底笑意不見底，眸光是在看自己，不如說是看她懷中的玩偶。
見此，她揚起笑臉，輕聲道：“你要是喜歡，那送給你好了。”
說着便将懷中玩偶遞過去。
白芮欣被她的舉動給整懵了，但還是下意識伸手去接。
再一次近在咫尺之間，玩偶再次被拿遠。陸聞舟将棕熊玩偶塞進方梨懷中，微擰眉看她：“這是我送給你的。”
“嗯？”方梨擡眼回視。
“你送給别人？”
聞言，方梨猶如勝利者般，故作為難收下，笑帶歉意：“不好意思啊，他不讓我送給你。”
白芮欣臉色一僵，牽強笑着：“其實我也不是很想要。”
忽而想到什麼，她恢複神色，轉眸看向陸聞舟，輕聲道：“阿舟，要不我們找個地方聊聊，我有些話想與你說清楚。”
此話一落，方梨想聽不懂都難，他倆獨自閑聊，要麼他們走，要麼她走。
她站在原地，想等着陸聞舟的拒絕，可過去半分鐘，沒有任何任何想要的回答。
那一霎，她懂了。
反正結果都一樣，她何必在這久待。
有種難以描述的情緒在心口漫開，方梨微微垂眸，不是很喜歡這種感覺。
前不久還在為陸聞舟舉動而慶幸的她，此刻好似狂扇自己耳光，啪啪作響。
于是她臉上笑容一斂，主動道：“你們聊吧，我去别處看看。”
她說完轉身剛要走，突然覺得懷中玩偶熊過于礙事，将它重新塞回陸聞舟懷中，“給你吧，我抱着覺得礙事。”
見人身影走遠，陸聞舟臉上的淡然消失殆盡，旋即浮現的隻有冷淡疏離。
“别看了，人都走遠了。”白芮欣笑着提醒。
陸聞舟收回視線，冷淡睨她一眼，語氣冷淡：“有事就說。”
白芮欣不答，笑着走近一步，手指似要碰上他懷中玩偶的絨毛，“我就知道，無論什麼情況，在我與她之間，你還是會選擇我。”
陸聞舟後退兩步拉開距離，她摸了場空，隻聽他冷漠與她撇清關系，“你想多了，如果不是怕吓到她，我跟你之間隻會是陌生人。”
聞言，白芮欣懸在半空的手指微僵，不過半秒卻又恢複原樣，笑着無所謂道：“可現在，好像你倆才更陌生吧。”
話落，她再次擡眼，對上那雙淡漠到極緻的眸底，那一秒，心底顫然。
陸聞舟沒說話，淡然睨她一眼，擡腳朝方梨離開的方向走去。
……
一月中的濱海，天氣已經漸漸轉涼，天氣時而陰沉時而晴朗，涼風徐徐吹進來，外面的樹葉在不知不覺間掉落幾片。
方梨沒有方向感，與陸聞舟他們分道揚镳後便到處瞎逛，手裡還握着剛剛買來的冰淇淋百無聊賴吃着。
冰冷的雪糕在味蕾中融化，最後被吞咽的喉中，帶着一股股冷意，正好契合她如今的心情。
口袋手機不停歇響着，方梨摸出來看了一眼，皆是他們發來詢問她在哪的消息。
她挑着向卿的消息回了，其餘的都沒點開看一眼，其中也包含陸聞舟的。
陸聞舟：【在哪？】
陸聞舟：【發個定位給我。】
方梨盯着他發來的兩條消息，點開聊天框，指尖在鍵盤上停頓幾秒，最後還是退出。
很明顯還對剛剛的事情耿耿于懷。
她不太愛計較事，以至于再次看到白芮欣時，她不會多想什麼，隻以為是舊時好友相聚。可女人總歸最了解女人，白芮欣什麼想法，她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不論真假，反正看到陸聞舟與白芮欣站一起，她就很不高興，心髒處像被沉物堵住，悶悶的。
甚至大膽猜想，他該不會是在騎驢找馬，邊與她扮演恩愛夫妻，邊打算跟白芮欣破鏡重圓吧？
那按照這個邏輯，她是第三者還是正妻？
方梨略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看着手中冰淇淋也沒了繼續吃下去的欲望。
剛要站起身準備扔了，遠處傳來一聲熟悉的叫喊聲。
“梨子！”
循着聲音望去，遠遠地便看見遠處氫氣球旁站着個高大男生，穿着年輕帥氣。見她朝自己看來，擡高手沖她招手。
最初時，方梨還是有些沒認出來，直到人走近才堪堪認出——
幼時鄰居家小孩，祁言。
他比方梨大一歲，兩人算是青梅竹馬，隻不過後面舉家搬遷到國外發展，最初時還有聯系，後面進入社會，聊天記錄也停留在去年。
方梨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他。
“還真的是你啊，我還以為認錯人了。”祁言走近，見她一臉懵，笑着打趣着，“怎麼？這麼快就不認識哥了？”
聞言，方梨緩過神來，明目張膽白了他一眼，“你不就比我大一歲嘛，你小時候光屁股被你爸揍，我還記得一清二楚呢！”
祁言臉色笑容一斂，捏着她的後頸，故作威脅道：“再在外面亂說破壞我形象，我就去你家提親，你小時候可是說要嫁給我…”
“閉嘴！”方梨擡起手肘怼開他，“你亂說什麼呢！”
祁言聳聳肩，無辜道：“你自己說的，我可沒逼你。”
方梨氣惱瞪他，小時候說要嫁給他這件事，本就是童言無忌胡亂說的。
她從小就較為顔控，對長得好看的人與事物都有着極高的占有欲，以至于祁家父母帶着祁言來她家拜訪時，方梨對這位從小白白嫩嫩、長相漂亮的小男孩很有好感，說起話來也口無遮攔。
比如“我以後要嫁給你”“我喜歡你”“你以後能嫁到我家來嗎”之類的話，她說過的不下于十句。
更甚時，她對每個長得漂亮的小孩都說過之類的話。
那時年紀小，這會長大了自然也不會當真。
可這會從祁言口中說出，好似回旋镖再次轉回她身上，除了無言以對，便隻剩下羞恥。
而這人并無要收斂的意思，繼續玩笑着：“哎，我當初可是當真了，所以你打算什麼時候兌現承諾？”
方梨蹙眉，雙手抱胸，很是無語道：“你能正常點嗎？”
“我怎麼不正常了，當初如果不是你媽攔着，說不定我倆都有婚書了。”舊事重提，祁言并不覺這哪裡不對勁，義正言辭道：“我這次可是搬回國内定居，這樣你媽也不用當心你遠嫁了。”
方梨委婉提醒：“這裡是濱海。”
“沒事，我還是可以回南理的。”祁言思忖幾秒，忽然想到小時候住的那套房子，問她：“你家房子旁邊那棟賣出去沒？沒有的話我又買回去，這樣你要是想家了，還可以回去住。”
“那麼好的地段，怎麼可能沒賣出去。”
“那你喜歡哪？我買下來作為我倆的婚房。”
眼見他提起的話題愈發不對勁，靜默幾秒，方梨還是決定告訴：“我結婚了。”
“結婚了？”祁言愣了一秒，但很快反應過來，直言道：“沒事，結婚了還可以離婚，我願意等你。”
談論的話題越發不可收拾，方梨也沒再與他保持委婉的态度，蹙緊眉，直言不諱道：“祁言，你是在國外被人甩狠了，現在扭頭回來啃牆頭草了？”
祁言依舊是那副我行我素的姿态，聳聳肩，附和道：“那沒辦法啊，别人看不上我。”
方梨嘴角一抽，嫌棄道：“難不成我就看得上你？”
“總歸從小一起長大的舊情，别這麼嫌棄嘛，咱倆将就一下也不過分吧？”
方梨嫌棄瞅他一眼，後退一步拉開距離，搖搖頭很是直接拒絕：“我不願意将就。”
聞言，祁言沒太大反應，學着她雙手抱胸，故作理解點頭，旋即俯首湊到她面前，“怎麼，喜歡你如今的丈夫了？”
“關你屁事。”
“怎麼不關我的事，要是不喜歡，那我不是還有機會嘛。”
方梨沒将他的話放心中，張了張嘴，剛要說什麼，餘光瞥見他身後由遠及近的身影，怔愣一瞬，旋即走上前拉近兩人距離。
見她主動靠近，祁言同樣也怔愣一下，以為她要說什麼，笑着解釋：“你該不會當真了吧，我不是要泡你。”
聞言，方梨回神。
微紅唇瓣緩緩勾起，她眼神透出一種古怪的熾熱：“剛剛不是挺主動嘛，如今你害怕什麼？”
一句話，讓從未談過戀愛的祁言愣了下。
看着面前清純漂亮的臉蛋，他笑意微斂，“我倆一塊長大，我什麼德行，你不知道？”
方梨輕笑，她當然知道了，可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敢這麼有恃無恐。
她搖搖頭，口吻真摯：“那你要不再主動一點。”
聽到這裡，感情還不算豐富的祁言終究是看出點什麼。他輕笑走近，手剛搭上方梨的肩膀，微啟唇瓣，要說些什麼時，肩膀陡然被人用力往後一扯。
力氣夠大，又在他毫無預備下，緻使他後退之際險些沒站穩腳步。
方梨也同樣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