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羽澈端跪,不語。
“看來你并不認為自己犯了天規……”莫瀾真人深深歎了口氣,繼續道:“你可曾記得當初入我仙門時,曾在這三根金柱前說過什麼?!”
“一世遵循,如有違背,灰飛煙滅。”離羽澈沒有任何感情回答。
“你可知你破的是殺戒和情戒!為九百條戒律中最重的兩條!戒律之中,念動都不可,何況你直接去做了……如果你自己都不知悔改,就算為師,也幫不了你!”
“徒兒不知自己何錯之有。”
一句話讓身後的莫瀾真人差點背過氣去!“這麼說,你人在戒律堂跪着,還不知自己究竟錯在何處?”
良久,他緩緩擡起頭,望着那高懸的戒律牌,似是在與冥冥中的力量對峙。
終于,他嘴唇微微顫抖,将心中壓抑已久的疑問脫口而出:“這世間戒律,條條框束人心。可為何真心相待,卻也會犯下不可饒恕之罪?情之一字,究竟是犯了哪條天規戒律,要讓我和循兒如此痛苦?”話音剛落,淵虛殿内刹那間雷聲大作,閃電不止。
“為師知道你不怕死,也不怕死後灰飛煙滅。不過,你曾考慮過你的父皇……”
“清修之路并非我所願。父皇是為了他自己能穩坐皇位,坐擁江山而代替我選擇了這條路。從來都不問我是否願意。敢問師傅,我從三歲進入宗門,懂何為情愛嗎?對着戒規發誓時,也是您一字一句教給我的。你同父皇一樣,不過都是為了自己的私心罷了。”
離羽澈字字句句如同鋼針一般,直中莫瀾真人的心海!他說得沒錯,當年是自己算出羽離宮中,會出現一個千年不遇的造世之材,這才親自到羽離皇帝面前收他為徒。當時,剛剛繼位的皇帝,并不同意将自己剛出生不流的兒子送上這條“不歸路”。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更何況貴為天子的聖上。隻要澈兒能皈依我宗門,我可保聖上的江山安如磐石,固若金湯!”
莫瀾真人對羽離皇帝的一句保證,造就了離羽澈一生的路。
“你終于還是對為師問出了這番話……”莫瀾真人自顧自笑了笑,“不錯。你如今這般,是為師一手鑄成。這就是你的命,到哪兒都是你的命。”
“原來我這一生,都是别人為己的工具。天地之大,任何感情都不能有。假如隻是這樣,你為何還要救我?死了,不都清淨了?”離羽澈緊緊握住雙拳,感覺身上的束縛緊緊勒着自己的内心,連一絲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言罷,莫瀾真人抻出袖中的戒鞭猛地揮動,隻見那神鞭如靈動的蛟龍,裹挾着磅礴的仙力,“嗖”地一聲,帶着破風聲,狠狠地抽在了離羽澈的背上……刹那間,仙袍被撕裂,一道殷紅的血痕迅速浮現,皮開肉綻之處,鮮血淋漓。離羽澈悶哼一聲,身體微微顫抖,卻依舊死死地咬着牙關,挺直了脊背,跪在原地紋絲不動。
緊接着,莫瀾真人再次揚起戒鞭,這一回,鞭梢如利刃般抽向他的肩頭。“啪!”清脆的鞭響過後,他的身軀猛地一震,喉嚨裡湧上一股腥甜,“噗”地噴出一口鮮血……殷紅的血迹濺落在青玉地磚上,格外刺眼。然而,即便遭受如此劇痛,離羽澈依舊穩穩地跪在那裡,膝蓋仿若生根一般,未有絲毫挪動。
“為師問你,可知罪了?!”莫瀾真人眼中血絲布滿,握戒鞭的手微微顫抖……仙門中有慧根的弟子無數,他卻唯獨那他視如己出,從入仙門來,莫瀾真人從未動過他分毫,甚至連一句責備的話都未曾有過。如今這般,莫瀾真人甚至想:這些都不是真的,都隻不過是自己的魔障罷了。
盡管心中萬分不舍,但手上的鞭子卻未因離羽澈的慘狀而心軟。仙界規法,不容亵渎。第三鞭如疾風驟雨般落下,抽在了他的腰側……離羽澈再也承受不住,整個人搖搖欲墜……可他的雙手緊緊地攥着身下的衣擺,憑借着頑強的意志,硬是沒有倒下。繼續挺直身軀跪在地上,接受着戒鞭的抽打……每一次皮開肉綻,每一口鮮血噴出,在莫瀾真人看來,都像是心愛的徒兒對仙界的規法的漠然和挑釁!
“為師知你秉性,去所謂生死。既然你不為你父皇考慮,可……那位向郡主呢?你也忍心看她因毒發作,全身潰爛而死嗎?”莫瀾真人一句話點中了離羽澈的痛處,“外邦的因毒世間無解藥可治。她體内的毒素如今隐在五髒六腑中,毒性随時都可以發作。可能你跪在這裡,她就已經毒發身亡了。”
離羽澈重重磕在地上!聲音哽咽道:“求師傅救她!”
莫瀾真人捋了捋胡須,用戒鞭指着面前泛着金光的戒碑道:“你現在再說一次,你可知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