蹊跷,實在蹊跷。
想法一瞬即過,沈氏心裡短短籲了一口氣,親手倒了一杯溫水,走到床帳前關切問道:“早上你剛喝了蔣女醫的藥,可如何了?”
沈氏一屁股挨着坐下來,擠得寶依隻能貼近沈錦書坐着,想到張憶剛才對沈錦書的手段,寶依想起來就打着寒戰。
也不知道她生的如何有魅力了,居然讓聖上眼前的紅人都為之迷倒,沈錦書察覺到那份陌生而厭惡的貼近,朝寶依冷聲說道:“寶依妹妹,有姑母陪着我,你先回去吧。”
原來兩人貌合神離,沈氏瞧了一眼,也說:“今日一大早你就來蘭苑看錦書,辛苦你了。”
催她之意。
寶依求之不得,不過走之前,她還是将先沈錦書的背穩穩放在蠶絲迎枕上,再朝沈氏行了一禮。
沈氏眼裡隻有病重的侄女兒,她将迎枕旁用來治療哮喘的藥丸取了出來,才對寶依道:“寶依,你錦書姐姐見不得風寒,你出去的時候,記得關上門。”
“是,” 寶依答道,她快步離開舊谙居,去崔老太太的住處給老太太行禮了。
幾近夏來,今日一早陽光明媚,一改前幾日一早的冷風徐徐,混合着花草香,沈府裡芬芳異常。
寶依請完安,陪老太太用完早膳,正坐在院子裡和老太太聊着天,府衛郭永元便來請寶依去前院處。
雖然未和沈錦書同塌而眠,可郎君始終一夜未歸,家中雖不寬裕,可她也是爹娘千嬌萬寵養在手心裡的,哥哥再如何待嫂嫂也不會徹夜不歸,昨夜之事在寶依心裡始終是個疙瘩。
幾分沉默。
郭永元看到少夫人巴掌大的臉上帶着委屈,輕皺着眉頭問他:“郎君有說是什麼事嗎?”
公子自小心思深沉,有什麼事都藏在心裡,郭永元自認為他在沈府也是一個謹慎聰明之人,公子的心思,他卻難以猜明白的。郭永元隻能拱手道:“……公子未告訴奴婢。”
崔老太太看着眉間有憂色的寶依,一陣沉默,她如今年齡大了,尚且不知能活幾年,孫兒所負之人,便由他自己去承擔吧。
少夫人一定是要請去的,郭永元低眸,想了想,最後說:“府上來了位貴客,公子請少夫人過去一趟。”
她能不能不去。
崔老太太将寶依的猶豫看在眼裡,握着她的手和聲說道:“你不想去便不去了,陪我這老婆子在院子曬曬太陽,畫個畫,也是一件美事。”
崔老太太這般維護少夫人,郭永元為難地摸了摸頭,要說些什麼,可崔老太太已經牽起少夫人繞過他,去旁邊的玉蘭花樹下坐下了。
他在心底長歎一口氣,拱手說道:“老夫人,少夫人,今日來的兩位貴客來自宮中。”
郭永元說着話時神色恭敬,寶依心裡便有些清楚了,這兩位貴客,怕是哪位皇親國戚了。
崔老太太慢悠悠轉過身,拍着寶依的手問道:“依你意思,你不想去便用我的名義回絕了。”
寶依想了想,借用崔老太太的名義的确是好,可這似乎并不能解決問題。
況且,有皇親國戚在,她要是拒絕那也多少連帶着郎君的顔面也不大好看,寶依沉默了一晌,做決定道:“老太太,我去書房一趟,您在這裡曬曬太陽看看花也是好的。”
說着,便讓伺候老太太的侍女見畫和嬷嬷過來玉蘭花樹下陪老太太了。
崔老太太很喜歡這種敢愛敢恨、拎得清的女孩子,看着寶依,崔老太太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年輕時的樣子。
她擺了擺手,在侍女的攙扶下站了起來,目送着寶依離開。
寶依回過頭,發現崔老太太還在看着她,朝她揮了揮手:“祖母,您先回去,我一會兒就來看您。”
郭永元在路上告訴她,前院有兩間書房,一間給沈仆射會客用,另外一間則給沈詞來用,将少夫人送到書房門口,郭永元依照吩咐便離開了。
寶依到前院書房的時候,隻看到沈詞一個人在書房,他似乎正在看桌案上的卷宗。
書房布置地很素淨,書房一隅懸挂山水畫卷,書格中的書卷摞疊有序,長案上鋪陳青色筆簾,上置硯台和墨錠。高幾上的白瓷瓶中插了幾支白玉蘭花,純粹的潔白,一股極淡雅的香氣在空中隐隐可聞。
他認真的時候垂着睫毛,側臉平靜,寶依站在門口不想打擾他。
過了會兒沈詞收起手中卷宗,目光不動聲色地将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淡淡問道:“怎麼還不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