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熾燈照映至女人妩媚的側臉,她垂下卷翹的眼睫,視線盯着紙杯裡溫熱的清水,片刻後終是問了出來:“你為什麼救我?”
她詢問的是正彎腰在儲物櫃翻找東西的女孩。
女孩頭也沒有扭動,手在雜物裡翻找,邊抽空回答:“哪有那麼多為什麼,還是說,你不想要我救你?”
孟塵萦翻出儲物櫃裡的吹風機,舉起來對着女人淺笑:“你頭發還是濕的,吹一吹?”
女人豔紅的唇瓣無力輕扯:“你得罪人了,我跟你說。”
“看樣子你是酒店的工作人員,你信嗎?那個男人一句話,就可以讓你丢掉飯碗。”
孟塵萦說信。
“有權有勢的人,一句話就可以決定底層人的生死。”
女人眼眶通紅,“那你還救我?”
孟塵萦把吹風機連接電源,調節好适合的溫度遞給面前的女人,吹風機嘈雜的聲音都未曾掩蓋女孩那把柔軟的好嗓子。
“救人為什麼要想那麼多,正好看到你出事,我也正好在場而已。”
“吹頭發吧。然後趕緊跑,那男人應該很快就會找過來。”
女人低聲哭泣,淚水沾濕了單薄的吊帶裙,即使渾身狼狽也難掩她妖娆的身姿。
“謝謝你。”她說。
這時,休息室的門被猛地推開。
孟塵萦心吓得一抖,待看清來人是誰,才喘了一口氣露出笑容:“南星,你怎麼來了?”
虞南星望着屋内這個陌生女人,“這人誰啊?”
孟塵萦笑着糊弄過去。
虞南星也沒追問了,問她:“你工作結束了吧?之前答應我什麼别忘了,現在跟我去參加一個聚會。”
“我……”孟塵萦猶豫地看向女人。
女人吹幹頭發,氣色也恢複得很好,“沒關系你忙去吧,我也該走了。”
“那你後面……”
“人各有命,你不是救世主,不能次次救我,下次得靠我自己了。”
女人道謝後,潇灑地轉身離開。
虞南星緊盯孟塵萦,“老實交代,那個女人不像是你朋友。”
孟塵萦照着鏡子,松開工作中盤起來的發型,烏黑的長卷發如海藻般瀉下,柔軟地垂落至腰間。
她随意撩起耳畔碎發,側身來說:“的确不是我朋友,本來要下班了,臨時有個vip客戶需要服務,我進去那屋,就看到他綁着一個女人在浴缸裡……”
聽她講完全過程,虞南星驚得心在狂跳,“萦萦,你竟敢做這種事……你知道這家酒店的vip客戶,都是我們招惹不起的人物嗎?”
“我知道。”她語氣很平靜,白玉似的清冷臉龐看不出任何害怕情緒。
“她向我求救了,我不能當做沒看見吧。”
虞南星為她捏了一把汗,“那客戶現在可能不知道是你做的手腳,等去查了監控,你根本跑不了,萦萦,該怎麼辦?不然找你男朋友保護你吧?”
孟塵萦搖頭,“他還在外地出差,況且他哪有能力跟那些公子哥反抗呢?”
“算了,興許沒多大事,這可是法治社會,況且你們酒店背後可是那大名鼎鼎的梁氏,沒誰能那麼容易動梁氏的人。”虞南星拍着她肩膀安慰。
孟塵萦笑笑,也希望如此。
她其實還挺擔心丢飯碗的。
–
剛從酒店出來,孟塵萦才知道下雪了。
這是京市今年的初雪。
風雪漫卷,雪花從夜空簌簌飄落,輕盈,純潔。大概下了有兩個小時,遠遠瞧去,路邊樹木枝頭也如同裹了層毛茸茸的棉絮,燈光下泛着細碎晶瑩的光,惹人眼。
孟塵萦彎腰捏了個小雪球,又琢磨了兩下,将雪球捏出了一對小耳朵。
身旁的虞南星還在跟朋友打電話。
今天是她朋友的生日宴會,孟塵萦不認識她朋友,本不想去湊這熱鬧,奈何虞南星說什麼都要她作陪。
等她的兔子将要捏出形時,有車子親自來接了。
她把那雪兔子放屋檐下躲雪,跟着虞南星上車。
車内暖氣在空氣中流動,孟塵萦摘下毛線帽,暖了暖剛才玩雪時冰冷的手。
見她纖細的手指也被冰得通紅,虞南星禁不住調侃:“果然還是南方人啊,下個雪就把你開心的。”
“你都來這讀書幾年了,還這麼喜歡雪呢?”
孟塵萦笑說:“也沒你說的那麼誇張,玩玩而已啦。下雪了是誰都想玩玩,不是嗎?”
“是嗎?”虞南星土生土長的京市人,對雪早已見怪不怪,壓根沒有玩雪的心思,自然不理解她的樂趣。
“你那包裡鼓鼓囊囊的是什麼呢?”
“給你朋友準備的生日禮物。”
虞南星一驚,“其實你可以不準備禮物的,我朋友你不認識,就是陪我而已,平白還要你貼錢。”
孟塵萦把膝上的毛線帽整理好,“又不貴重。”
認識孟塵萦也幾年了,虞南星還是很佩服她的為人處世,方方面面都做的很滴水不漏,尤其不喜歡欠人情。
車子開往的目的地在一個胡同巷裡。
今天初雪,路上堵車,到時很晚了。虞南星接了好幾個催促電話,她急急忙忙,拉着帽子還沒戴好的孟塵萦就往胡同巷裡沖。
胡同巷裡頭坐落着一座四合院。
外面瞧着不顯山露水,裡頭院闊牆高,綠水青山,幽然别緻,是一處讓人豔羨的世外桃源。
她好難才把帽子戴好,露出被風寒吹到微紅的臉蛋,聲音在風中帶着顫意:“南星,咱們别是迷路了。”
虞南星拉着她在院子裡四處闖,高牆阻隔,長廊彎繞,去往何處不知,地兒太大路線又複雜,虞南星也迷迷瞪瞪的,弄得她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别說,我也頭一次來這兒,知道邊蕭是有錢公子哥,但咱也不知道他這麼有錢啊,這四合院該不會是他的吧?”
虞南星回頭,見孟塵萦又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那憨态可掬的模樣,失笑道:“你就這麼怕冷?”
“下雪了呀。”雖不大,雪花落身上也挺美,但一會就會化成水,可冰了。
“诶,我看到人了!”虞南星朝西邊長廊的方向招手,“邊蕭,這兒!”
邊蕭大步流星走來,“我說你怎麼這麼慢呢?要我這壽星公等人,還是頭一遭。”
虞南星吐舌說抱歉。
邊蕭故作生氣瞥她一眼,看向孟塵萦,目露訝異:“我面前這隻熊兔子,是你朋友?”
“什麼熊兔子,人有名字,孟塵萦,我同學呢。”
孟塵萦把手從口袋裡掏出來打招呼,“你好。”
邊蕭笑笑,“你好你好,快進屋吧,别把人凍壞了。”
包廂裡的人滿滿當當,可見邊蕭人緣不容小觑,基本都是他圈内的朋友,大多都是權貴之流。
虞南星能認識邊蕭這個公子哥,也是她自個兒努力,在讀書那會就比尋常人更早摸透了網絡的作用,時常在網上直播整活,現在也算個小有名氣的網紅。
甫一進屋,他們帶進來外頭冷冽的寒氣,不少人視線掃過來,有人打趣說邊蕭出去接女朋友了。
邊蕭輕啧:“虞南星才不是我女朋友。”
虞南星背後悄悄吐槽他。
有人忽然問:“旁邊那個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女孩才是你女朋友?”
孟塵萦看向提出問題的男人,禮貌地說:“抱歉,我另外有男朋友了。”
邊蕭過去照着那人的頭猛拍,“胡說八道什麼呢,别把我客人吓到了。”
虞南星小聲說:“萦萦你别生氣,邊蕭他朋友好像都這樣喜歡開玩笑。”
“沒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