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目光落在了風起身上。
風起的睫毛輕輕顫了顫,然後睜開了眼睛。
“單人隔離訓練。”黑色的屏幕倒映着她疲憊卻冷靜的臉。
“Bingo。”教官笑了一聲,非常滿意她的回答,“加五分。”
阿娜爾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單人隔離。那不就是剝奪了所有支持?這次的訓練已經是極限了!她撐了七十二小時,還要繼續?她是人,不是機器!”
隔離艙的艙門緩緩打開,冷冽的空氣順着開啟的縫隙灌入,帶着教官一貫散漫卻不容置疑的聲音——
“阿娜爾,嚴砺,速度點,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
阿娜爾猛地轉向風起:“我不出去!風起,我和你一起!”
艙門已經徹底打開,教官靠在門邊,不耐煩地數:“我數五下——五,四……”
“我要隔離!”阿娜爾沖外頭喊,帶着一點破音。
可嚴砺的手穩穩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我不走!我要和風起一起!我要隔離!”
“阿娜爾。”風起終于開口了。
她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甚至比平時更輕,卻讓阿娜爾猛地頓住。
“嚴砺,把阿娜爾帶出去。”
嚴砺低頭看着她,語氣壓低了幾分:“你可以嗎?”
風起微微擡起下巴,“必須可以。”
嚴砺點頭,伸手握住阿娜爾的手腕。
阿娜爾猛地掙紮,“不行,我不走——”
嚴砺低聲喝道:“走。”
他拉着阿娜爾,往艙門外走去。
隔離艙重新進入封閉狀态。
風起坐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氣。
隔離艙突然變得好空蕩,操作台上沒有另一雙手,身邊沒有另一個人的呼吸。她的指尖探向終端,卻停在半空。
她不想觸碰它。
這才是單人訓練最可怕的部分。
通常,人應該先适應孤獨,再融入團隊。可她的順序被颠倒了——七十二小時的高壓協作後,突然被從團隊剝離。
從炙熱跌入冰冷,從喧嚣墜入無聲。
當依靠變成習慣,剝離就會撕裂理智。
現在,隻有她自己。
“為什麼留風起一個人?”杜銘看着走回來的教官,問道:“訓練不是結束了嗎?”
阿娜爾和嚴砺也走過來。
“七十二小時裡,她的計算失誤最少,執行效率最高,她比你們更适應孤立環境。”
“但這不算理由吧。”阿娜爾說道。
“對啊,”教官聳聳肩,“但其他的,你們四個的保密級别不夠。”
杜銘沉吟了一下,“起爆裝置。”
教官狠狠一巴掌拍在杜銘肩膀上,“你小子!有些事,猜到了也不要說出來。都給我滾蛋。阿娜爾嚴砺,去做身體檢查!”
風起面前的屏幕一閃,跳出了新的任務指令。
——根據技術文檔,熟悉起爆裝置的構造、操作流程及應急處置方案。
——無時限。
起爆裝置。
她的視線停在這幾個字上,指尖輕微蜷縮了一下。肌肉裡的酸痛還未完全褪去,精神仍舊懸浮在高壓狀的餘韻中。七十二小時的隔離訓練剛結束,她本該允許自己徹底放松,可現在——她直接面對了毀滅級武器的核心部件。
風起動了動嘴角,人在無奈的時候,是真的會笑的。
她調整了一下坐姿,才點開附件。
一個三維模型緩緩旋轉展開,起爆裝置的内部結構、觸發機制、信号傳輸鍊路,一項項數據流過她的視線。
型号,NE-9,遠程無線信号激活,具備手動與自動雙模式。
風起的睫毛微微顫了顫。她眨了一下眼睛,确認自己沒有看錯。
手動模式。
她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思考的速度比她預想的更快——
自動模式适用于遠程引爆,而手動模式……意味着有人必須在現場操作它。
設備可以崩潰,信号可能丢失,隻有人和人的雙手,才是最後的保障。這是她的老師喜歡說的話。
她的指尖不自覺地按住終端邊緣。
總指揮的話再一次在她耳邊響起,“如果最後,需要你登陸‘燭龍’,手動布置起爆裝置,你怎麼說?“
杜銘的聲音緊随其後:“我看到了你,在“燭龍”的北極點上,嘗試開啟起爆裝置。”
風起緩緩吐出一口氣,指尖輕輕一掃,關閉文件。
她站起身,走向艙角的壁挂座椅,靠着牆坐下。
扶手上,有一朵用幹了的濕巾紮的小絨花,毛茸茸的,像某種幼稚但可愛的裝飾。
阿娜爾弄的。
風起的指尖撥了撥絨花的花瓣,手指頓了一下,随後收回。
她閉上眼睛,調整呼吸。
她必須掌握 NE-9,必須熟悉它的每一個構造,每一項可能出錯的地方,每一種應對方案。
但在此之前,她要讓自己的大腦歸零,徹底恢複。
她的肩膀微微沉下去,呼吸變得緩慢悠長。
“隻要任務需要我。”
她嘴唇微動,最終沒有發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