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裡,風起關上了維修門,站起身,向着一個方向走去。
杜銘的目光跟随着她。
過去已經被改變,風起隻要在十分鐘内脫離“燭龍”,一切就能有一個完美的結局——
風起的腳步卻停住了。
她的前方,一片陰影緩緩顯現,将她籠罩。
杜銘瞳孔微縮。
在風起的面前,是一艘嚴重損毀的航天器,支離在“燭龍”破碎的地表上。無數金屬碎片被“燭龍”的引力捕捉,漂浮在空中,形成了一片灰色的雲層。
風起站在航天器的殘骸前,緩緩擡起右手,敬了一個禮。
“嗡——”
六個小時之後,隔離艙的艙門終于再一次打開,杜銘循聲望去。
風起的身影出現在艙門口,背對着艙内昏暗的燈光。
正午的陽光傾瀉而下,落在她的肩膀、側臉,勾勒出鮮明的輪廓。
也許是陽光太過刺眼,風起微微眯起眼,緩緩擡起右手,擋在眉前。
像極了一個軍禮。
杜銘霍然起身。
“恭喜呀,風起,你成功了。”
教官的大嗓門驟然打破沉默,“風任務專家,出艙感覺怎麼樣?”
風起緩緩放下手,勾起嘴角,“還活着。”
教官大笑着拍了拍手:“行啊!最難的這一關都給你過了,不過接下來的訓練你也别掉以輕心。”
風起伸展了一下肩膀,眉頭一挑,“比這還難?”
“嘿,誰知道呢。”教官咧嘴一笑,眯起眼,“不過,你要真敢問,那就别怪我再給你安排個加練。現在去做身體檢查吧。”
醫務官阿姨走上來,手裡的小燈在風起的瞳孔前一晃,觀察着她的反應,順手在記錄闆上勾了一筆。
“不錯,沒什麼問題,了不起。”阿姨滿意地點了點頭,一邊給風起戴上血氧裝置,轉頭看見走過來的杜銘,笑着招手:“哎,小夥子,幫忙遞一下水。”
杜銘在風起旁邊坐下,拿起桌上準備好的運動水瓶,打開瓶蓋,遞給風起。
風起伸手去接,但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一下。
杜銘沒有松手,而是略微傾了傾瓶口,“先喝一口。”
風起挑了挑眉。
喝下一口水,嗓子終于緩過來了一些,風起再次伸手:“我可以自己拿着。”
“你的手還在抖。”杜銘收回水瓶。
風起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嗤笑一聲,“但你的手也在抖。”
醫務官阿姨在旁邊填寫着表格,聽到這句話,笑着擡頭:“你在裡頭多待的這半天,外頭每個人都好緊張嘞。對吧?”
杜銘的指尖在水瓶上頓了一下,點了點頭。
風起低聲問:“發生什麼了?”
杜銘抿了一下嘴唇,沒有回答。
風起眯了眯眼,“有本事别推眼鏡。”
杜銘低下頭,避開她的視線。
真奇怪,這個人明明已經累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了,眼神還是和下刀子似的,“唰唰”地往人心窩子戳。
杜銘歎了口氣,投降似的把水瓶遞到風起手裡。
“心虛了就坦白交代。”
杜銘歎了一口氣,“我看到了。”
“又?”
“對。”
“看到什麼了?”
“冰層消失了。”
“好事。”
“但我們沒有成功。”
風起的眉頭皺起,“什麼意思?”
杜銘深吸一口氣,最終低聲說:“我看到‘曙光号’墜毀了,就在‘燭龍’上。”
風起閉上眼,指腹輕輕摩挲着水瓶。
“為什麼?”幾秒後,她問道。
“我還不知道。”杜銘盯着地面,“也許是我算錯了軌道……”
他話音未落,又聽到風起輕聲問了一句:“為什麼呢?等我……”
他擡起頭。
風起靠在椅背上,頭微微偏着,眉頭仍舊緊皺,但呼吸已經變得平緩。
她睡着了。
杜銘小心地從風起手中抽出水瓶,放回桌上。他用指尖墊了一下瓶底,确保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這時,絡腮胡教官走了過來,正要說話。
杜銘猛地豎起食指,抵住嘴唇。
教官沖着風起一努嘴,做了一個吃飯的動作。
杜銘站起聲,壓低了聲音道:“就十分鐘。”
教官的目光掃過椅子上沉睡的風起,最終沒說什麼,點了點頭。
——就十分鐘。
杜銘垂下眼,站在風起旁邊,安靜地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