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滕棠說時,沒有往深處思索過,凡人的靈識魂魄怎麼可能進入神迹?還從其中帶出一具龐大的九色鹿殼子?
且滕棠奇特的地方不止這一點,她身上的盔甲、手中的武器、仿佛用不完的靈力……令人費解之處許許多多,似乎隻有說她是天上神仙,才勉強解釋得通。
他難得贊同李偲纓的想法,在空中寫道:你說得對,她可能真的是神仙!畢竟我親眼見她從一顆死得不能再死的骷髅頭,變成活生生的人!此事,塵世修者絕對做不到!
“ 你說什麼?你見過我師父死而複生?”李偲纓先是震驚了一下,而後興緻勃勃地追問道:“真有此事?”
付岚山哼哼兩聲,繼續以靈力在天空中成字:我騙你做什麼?十年前珊瑚秘境發生了什麼事,我當時神魂受損,陷入了昏迷,對此不太清楚,但我知道滕棠那時死了,她是最近才複活過來的。
他這番話引起了岑雲嶺的注意,盤坐于雪地中的人猛然睜開雙眼,目光直射付岚山:“狂海雷劫之後,滕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李偲纓同樣對此感到好奇,她師父竟然真的死過一次?還有死而複生的能力?
“對,你快說清楚!我師父那時是怎麼度過雷劫的?為何消失了十年之久?”
面對兩道急切的目光,付岚山的表情顯得有些得意,他沒想到自己會成為唯一見證奇迹的蛇。
他用兩隻蹄子簇攏一團雪,有些賤賤地說:“因為滕棠死了十年,所以她無法來找你們,我醒來時,就看見她變成了骷髅頭,嗯……就這麼大一顆,不對……”付岚山将雪團推掉底下一半:“比這還慘,她僅剩的骷髅頭,有一半埋在淤泥之中……”
李偲纓聽得駭然,她旁邊的屠丹卻聽不得這些啰嗦的語句:“不要增添繁言冗語,耽誤時辰。”
付岚山皮子繃緊,感受到一股殺氣彌漫在自己周圍。面對屠丹,他想瞪不敢瞪,想不通這名出竅期的小子怎麼會有那麼強的氣勢,竟然讓他産生壓迫感。
這樣的感覺他從來沒有過,以前老是聽族中長輩說:“霧藍秘境之外,厲害的大妖多如牛毛,子子孫孫們切勿外出,否則遇上什麼上古神獸的後裔,對方以血脈威壓之力,便能将你恫吓得屁滾尿流。”
現如今付岚山才對這句話有了認知,不過他面對的不是什麼上古妖獸的後裔,而是一個出竅期的人類小子。
“好好好,我快點說就是了。”付岚山瞥一眼旁邊的李偲纓,嘴裡發出幾聲小鹿的怪叫:“我又不是李偲纓,說話也不啰嗦吧,急什麼急。”
他對屠丹很不爽,心想你跟滕棠很熟嗎?明明昨天才第一次見。
身為萬妖至尊,屠丹怎可能聽不懂他的鹿語,一個眼神過去,付岚山又感受到了那種血脈的壓制、那種讓他屁滾尿流的死亡危機感。
付岚山不得不繼續提起滕棠,以緩解面前人的心急:“珊瑚秘境的雷劫,滕棠醒來後跟我說了兩句,具體過程我不清楚,這事就不提了。就從我養好神魂、蘇醒開始說起吧……我應該在狂海海底睡了三年……”
付岚山停頓,右蹄子跺了四下雪地:“不對,是五年!蘇醒時,我待在一個黑色漩渦裡,是這個黑色漩渦救了我一命,我也不知道它是什麼,也許它是滕棠的靈魂,因為它旋轉在滕棠死去的骷髅頭之中。我因為是魂魄,沒有本體,無法離開這個黑色漩渦,一離開定會堕入輪回或者灰飛煙滅,便絕望地盤踞在黑色漩渦之上,一待便是五年……”
提到此處,付岚山的鹿眼忽然瞪圓,像是那天的情景又在他面前重現了一般。
“沒想到有一日,在我半睡半醒之時,滕棠眨眼之間,從一顆淤泥滿滿的頭骨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我鑽到她丹田處探查,她的肉身與實力和她生前并無兩樣!”付岚山啧啧驚歎:“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我有問過她,但是她當時忙着發呆,沒有回答我。然後我們離開了狂海,于七月初二那日,來到狂刀門,後來……就沒有後來了。”
他說完之後,屠丹陷入了沉默。
李偲纓眨巴兩下眼睛,眼眶中生出水花,絞動着自己的衣袖說:“師父還真死過一次啊!師父回來以後,拆了自己的靈堂,我以為這十年師父是回天上當神仙了,沒想到師父真的在那場雷劫之中身死了……也是,那恐怖的三天三夜紫色雷劫,神仙也撐不住吧……”
李偲纓說着說着有些沮喪,那時她被劉仁、劉慈還有二長老打暈帶走,沒有見到師父最後一面。
不,見了又如何?她實力低微,被帶走了更好,否則會拖累她師父……
李偲纓産生一種深深的無力感,這瞬間,她思慮了很多事,師父為何下凡?是為了躲避神仙劫?還是犯了什麼錯偷偷下凡?十年前天道插手人間,在珊瑚秘境中對師父出手,以後還會不會出現,降下雷劫滅她師父?
李偲纓覺得這些事離她既近又遙遠,她除了祈禱師父沒事,往後相安無恙,什麼都做不了,因為她不是厲害的神仙……
“原來如此。”屠丹忽然出聲道。
他之前一直疑惑的事,在付岚山的話語之中,似乎都找到了答案。
原來滕棠這十年,過得如此凄慘……
滕棠的魂魄非本界靈魂,想來有一番獨特之處。她一定花費了極多的精力與時間,才重新凝聚自己的肉身。是他誤會了,他一直以為滕棠在外逍遙,興許十年裡和哪個美男攜手共進退……屠丹身上凝固不久的冰,快速消融,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心中有一個結,在這此刻悄悄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