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重生之後,弄玉第一次見到這麼齊全的場景,陛下、皇後、謝貴妃、淑妃并着幾位皇子、公主都在。
嚴格的說,面前的許多人在上一世時都已變成了死人。
大多,還是被她和季風聯手殺死的。
她細細瞧着眼前的人,眼底湧出一抹冷意,這些人既然活着,她重新殺他們一次也就罷了,不算難。
她說着,眼角的餘光微微瞥向身後的季風。
而他隻是垂着眸,仿佛全然沒看見殺害他全家的仇人似的。
弄玉想着,緩緩收回了目光,端端正正地行了禮,道:“父皇、母後。”
蕭真真亦道:“姑父、姑母。”
她的眼眸瞥過角落中大皇子陳堯的臉,又很快低了眉。
果然,在很早的時候,真真便已喜歡大皇兄了。
弄玉冷冷想着,又想起上一世她賜死他的時候,他絕望的神情。
“皇妹,我什麼都不争,我分明什麼都不争,你為何要逼我至此?”
那時她是怎麼答的?
她說:“一個男人什麼都不争,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不敢保護,也是錯。是錯,便該死!”
他不敢救真真,那便随真真一起去死吧!
弄玉正想着,卻聽得陛下道:“起來吧。”
弄玉回過神來,正對上蕭皇後那冷若冰霜的臉。她仿若沒看見弄玉似的,避過了目光,隻道:“真真,來本宮身邊坐着。”
蕭真真有些不安地看了弄玉一眼,道:“姑母,玉兒她……”
弄玉想起上一世時,蕭皇後是如何哭着跪在她面前,又是如何求她委身于季風,以換取陳顼的皇位穩固的,如今想來,隻覺諷刺至極。
她款款站起身來,沖着蕭真真微微搖了搖頭。
蕭真真無奈,隻得走到皇後身邊坐下,可目光卻一直凝在弄玉身上,一刻也未曾離開。
陛下看了蕭皇後一眼,還未開口,便聽得謝貴妃笑着道:“姐姐難不成真要與安平怄氣不成?不過是個奴婢,打了便打了,沒得為了她傷了母女之間的情分。”
不提此事還好,提起此事,蕭皇後便越發氣起來,臉皮微漲,道:“本宮并非是與她怄氣,實在是這孩子頑劣得緊,陛下若不好好管教她,隻怕她将來更是了不得了!”
弄玉靜靜望着她,淡淡道:“兒臣是主,林嬷嬷是奴,主子于奴婢,賞也是賞,罰也是賞,不是麼?”
“你還敢狡辯!”蕭皇後恨道。
謝貴妃聽着,笑吟吟的靠在陛下身側,道:“如此,陛下倒不能不管了。”
她因着保養得宜,雖生了兩兒一女,瞧着卻隻有二十歲,如此歪着身子,更如弱柳扶風,合着那姝麗眉眼間春色不及的風情,讓人望之便覺心動,也難怪她能寵冠後宮這麼多年。
陛下輕輕撫了撫她的手,正要開口,便聽得陳顼大聲道:“分明是林嬷嬷那惡奴先對皇姐不敬在先,皇姐懲治刁奴,如何能算皇姐的錯處?若是我說,便該把那刁奴杖斃,免得她在母後面前亂嚼舌根!”
蕭皇後眉心一動,低聲嗔道:“霸先!”
陳顼道:“兒臣又未說錯什麼!”
蕭皇後想要辯駁,又不忍拂了兒子的面子,隻道:“陛下若不懲治安平,隻怕宮中這些皇子、公主們都要有樣學樣,連孝悌規矩都忘了!”
陳持盈柔聲道:“娘娘别怕,持盈再如何,也絕不敢忤逆娘娘的。”
蕭真真急道:“姑母,玉兒并非忤逆,她素來孝順……”
蕭皇後道:“真真,你不必替她說話!”
“可……”
弄玉沉默着,忽然淺淺一笑,道:“不知父皇喚兒臣前來,所謂何事?該不會當真是因為兒臣懲治了一個奴婢罷?如此興師動衆,倒是兒臣的不是了。”
陛下沉了臉色,道:“安平,本朝最重孝道,你惹得你母後不快,便是天大的過錯!還不跪下!”
弄玉唇邊勾起一抹笑,坦然跪下,道:“父皇,兒臣近來常夢到祖母,不免憂心。祖母雖誠心禮佛,可到底寺中苦寒,兒臣實在不能安心,便想着沐浴焚香,用自己的血來抄寫佛經,待抄寫完畢,便親自帶着抄寫好的《金剛經》去見祖母,請她老人家回宮。兒臣是祖母親自撫養長大的,祖母最疼兒臣,斷然不舍得兒臣苦等,定會随兒臣回來的。到時候,父皇也可在祖母身邊盡孝,以彌補這些年母子不能相聚之苦。”
陛下目光有些閃爍,道:“你當真有此心?”
這些年太後一直住在京郊的寺廟中,雖是為了虔心禮佛,卻也有不少好事者說,太後離宮是因為與皇帝離心,不願再住在宮中。這一直是他的心病,若弄玉當真能将她接回來,這些謠言便不攻自破了。
弄玉道:“兒臣自病好之後,便未曾用過葷腥,便是盼着血能純淨,抄出的經書也能格外鮮亮,永不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