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風的手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他不覺看向弄玉。
她亦擡眸看他,她面色沉靜,沒有半分慌亂之色,可她的眼眸深邃,分明早已洞悉了一切。
她隻是說:“現在,劍在你手裡。”
她一把掀開簾栊,氣勢逼人,道:“本宮乃大楚安平公主,來者何人?”
車外響起一聲譏笑,一個黑衣人從天而降,他蒙着面,手中的劍比在身前,道:“皇室之人,都該死!”
他說着,便提着劍沖了上來。
弄玉沒有閃躲,隻是靜靜望着他。
遣蘭在身後大叫起來,伯英已爬起身來,掙紮着要擋在弄玉身前。
轉眼間,劍尖已逼到弄玉面前,劍鋒掀起了她的鬓間的發,擾得她鬓邊的步搖“簌簌”作響。
“啪!”
電光火石之間,隻見一柄銀鋒一把挑起那劍尖,力道之大,逼得那劍瞬間顫動起來。
劍上的力道順着劍一路帶到劍柄,那黑衣人的虎口吃痛,再握不住劍,直直将手中的劍甩了出去,劍也落到了地上。
那黑衣人左手捂着自己的右手臂,恨恨地瞪着季風的臉,厲聲道:“你忘了季氏一族的血海深仇了?你居然救她!”
弄玉挑了挑眉,這黑衣人,原是女子。
季風沒有回答,他的唇抿得筆直,臉上的神色在林子裡層層疊疊的光影之下顯得有些晦暗不明。
伯英趕忙撲到弄玉身前,見弄玉毫發無傷,才略略松了口氣,道:“大膽逆賊!光天化日之下膽敢行行刺之事,你不要命了!”
那黑衣人道:“生又如何?死又如何?狗皇帝倒行逆施,天下人皆可殺之!”
遣蘭忍不住道:“你恨的人是陛下,與我們殿下何幹?”
那黑衣人咬着牙道:“父債子償!”
遣蘭道:“你是瞎了?我們殿下是女子,你要報仇也該找個皇子!”
伯英再聽不下去,低聲道:“不許胡說!”
弄玉跳下馬車,季風亦跟着她。
弄玉款款走到那黑衣人身前,仔細看着那黑衣人的眼睛,心中不覺輕笑。
原來是她。
踏破鐵鞋無覓處,如今倒是得來全不費工夫了。
弄玉道:“你剛受了傷,此時貿然來行刺,實在沒什麼勝算。”
“你說什麼?”那黑衣人擡頭看向她。
弄玉道:“字面意思。”
“你……”
黑衣人話音未落,便再撐不住,趴到地上不受控制地吐了一大口血。
弄玉還要再說,季風卻立刻上前将她扯到身後,死死盯着那黑衣人,道:“援軍既到,你死定了。”
黑衣人狐疑地看向他,突然眉目一凜。
她強撐着想要站起身來,可傷勢太重,還未挺起身來,便又倒了下去。
此時,不遠處響起馬蹄的聲音。
伯英面露喜色,道:“大約是京兆尹派人來了。”
季風握緊了手中的劍,道:“刀劍無眼。”
那黑衣人反倒笑了出來,道:“不過是一死,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說着,便緩緩閉上了眼睛,像是認命了。
弄玉冷眼看着她,突然吩咐道:“扶她上馬車!”
季風瞳孔一縮,道:“你說什麼?”
弄玉沒有再重複,隻是硬聲道:“伯英、遣蘭,你們也來幫忙!”
伯英和遣蘭一愣,卻立即道:“是。”
她們趕忙下了馬車,一左一右扶了那黑衣人上馬車,季風也反應過來,将地上的血漬稍加掩飾,做成了那黑衣人落荒而逃的模樣。
簾栊剛剛放下,京兆尹便帶着人急急趕來了。
京兆尹跪在弄玉面前,道:“臣來遲了!讓殿下受驚,臣萬死不辭!”
弄玉輕輕掃過他的臉,道:“起來吧,此事事發突然,不怪大人。”
京兆尹戰戰兢兢地站起身來,道:“殿下,那刺客呢?”
弄玉瞥了一眼地上的血迹,道:“往東邊逃竄了。他流了這麼多血,想來活不了了。”
京兆尹這才松了口氣,道:“也不知這刺客是否還有其他同夥,臣必定仔細追查。隻是這一路危險,近來北邊來了許多流民,萬一攪擾到殿下也不好,還是讓臣手下的這些人馬護送殿下到皇城寺吧。”
弄玉點點頭,道:“也好,如此就有勞大人了。”
京兆尹道:“臣愧不敢當。”
弄玉看向季風,道:“今日你護駕有功,本宮回去會細細說與父皇的。”
季風道:“多謝殿下。”
弄玉苦笑,這“巧舌如簧”四個字,季風是一個字都沒占。也不知上一世,他是怎麼博得父皇歡心的。
她想着,腳下卻沒停,徑自上了馬車。
季風亦跟在她身後,跳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