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罷了……這些事兒都由你來操心吧,我不管了!我雖然知道咱們與他已經是仇敵了,可我終究對他狠不下心來……我能做到的,隻有不扯你後腿了。”
“你的太後印玺交給我,我近些日子要用到。”
趙姬沒有問嫪毐拿太後印玺打算做什麼,她木然地道:“我大案底下有一個暗格,太後印玺就在那暗格中,你自己去拿吧。”
嫪毐是趙姬宮中的常客,他對趙姬的寝宮并不陌生,他在找到那枚太後印玺之後,就匆匆離開了趙姬的寝殿。
秦王的使臣逃出了雍城,也不知秦王下一步會怎麼做。他要盡快安排好人手,以備不時之需。
嫪毐離開之後,趙姬睜着雙眼愣愣地看着頭頂上方的天花闆。
這番籌謀,明明是為了他們一家人的将來。可為什麼在起事之前,他們家就已經人心渙散了呢?
為何她感到心裡頭會這麼難受呢?
“阿大,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趙姬聲音虛弱地說道。
是,當然錯了,錯得簡直離譜。幫着情夫造親兒子的反,趙姬可是獨樹一幟。
她要是看得清形式,在嫪毐野心剛剛冒頭的時候就給他狠狠摁回去,興許什麼事都不會有。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嫪毐不僅起了反心,他還當真對嬴政派來的人動手了。
嫪毐已經回不了頭了,他與嬴政隻能活一個。
至于趙姬……如果不是秦漢唐穿過來了,她不僅保不住嫪毐,也同樣保不住三個兒子。
秦漢唐在心中吐槽了一堆,然而,他看着趙姬難過的樣子,隻是發出了一聲輕歎,沒有将這番話說出口。
他輕輕為趙姬掖了掖被角,學着阿小平時跟他撒嬌的樣子,湊到趙姬面前,親了親她的臉頰。
“阿母早些休息吧,有什麼事,等你養好了病,再來考慮。”
這幾日,趙姬的病情好不容易有所好轉。經過這麼一番折騰,隻怕又要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秦漢唐剛準備離開,就被趙姬拉住了手:“阿大,不要走,就在阿母這裡歇息,阿母想看着你!還有阿小,讓人把阿小也給接過來!”
既然她最擔心的事已經發生,接下來,她要将他們放在眼皮子底下,好好看着他們。
趙姬雖然沒有明言,但她心中的想法幾乎都寫在了臉上。
秦漢唐握住她冰涼的手,說了聲“好”。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陳馳和夏無且逃出雍城之後,生怕趙太後和長信侯派追兵來追殺他們。
他們一路上不敢多做停留,快馬加鞭地回到了鹹陽城。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終于抵達了安全範圍,夏無且顫顫巍巍地從馬背上下來,吐了個天昏地暗。陳馳也靠在城牆上,一臉萎靡。
等到夏無且把肚子裡的那點東西都給吐光之後,他感覺自己腳下陣陣發軟,連路都走不動了。
夏無且對陳馳說:“日後再有這樣的任務,可不要叫上我了。”
“這可由不得你,沒準兒秦王就是格外看重你呢?”
夏無且:“我這麼平平無奇,我渾身上下哪裡有一點值得秦王看重?”
陳馳拍了拍身上的灰:“就憑你能一直跟在秦王身邊,你可算不得什麼平平無奇的人。真以為秦王是那麼好伺候的嗎?鹹陽衛隊的人來了,走吧,上去跟他們套個近乎,好歹讓他們借我們一輛牛車。”
他們好不容易趕回鹹陽城,又得到了那麼重要的情報,當然要第一時間去觐見秦王政。不過,路是不可能走的,他們的大腿一直夾着馬肚子,腿側的肉都要被磨爛了。
現在,他們也隻能躺在牛車上去見秦王政了。
也不知,秦王政會不會因為他們受了“公傷”,多給他們一些賞賜。夏無且搓了搓自己的手,苦中作樂地想着。
很快,兩名傷員就被送到了秦王政的跟前。
夏無且和陳馳走的時候還是豎着離開鹹陽宮的,回來的時候卻隻能被人擡回來。這也讓秦王政産生了一些不好的聯想。
“嫪毐這豎子,居然敢對寡人派去的人動手,簡直不把寡人放在眼裡!”
夏無且哭喪着臉跟秦王政告狀:“陛下,臣依照陛下的命令,在雍城王宮中為太後治病。誰知,長信侯他竟無緣無故派人來捉拿臣。若不是大公子相助,臣恐怕就回不來了!”
秦王政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大公子?寡人的長子扶蘇還不到兩歲,連路都走不穩當。你口中的大公子是指誰?”
秦國王室的旁支成員也有資格被稱為公子。不過,宮中之人在稱呼這些旁支公子時,一般會直接将他們的名諱給報出來,比如公子成蟜,而不會籠統地稱呼他們為“大公子”。
“是,是趙太後與長信侯的長子……”
秦王政聽了這話,不由眸光一冷。
“寡人倒不知道,現在什麼阿貓阿狗都能被稱為公子了!”
陳馳見秦王政似乎有些惱怒,便走上前,言簡意赅地将他們在雍城王宮中的所見所聞盡數告訴秦王政。
包括他們是如何見到秦漢唐的,秦漢唐與他們說了哪些話,最後,秦漢唐又是如何助他們脫險的。
末了,陳馳感慨道:“長信侯雖然對您有不臣之心,但大公子……他隻當自己是您的弟弟和您的臣民。”
“若是臣沒有親自與大公子接觸過,臣也萬萬想不到,趙太後與長信侯居然能養出那樣聰慧且又明事理的孩子來。”
——這裡是秦國,我也是大秦的臣民,兄長想知道什麼,我自然據實以告。
——你們是秦王兄長派來的,我不能讓你們在雍城王宮中出事。
秦王政回想着方才從陳馳處聽到的話,表情變得有些複雜:“那孩子……當真是那麼說的?”
“千真萬确。”
“呵,臉皮倒是厚!寡人還沒有承認他是寡人的弟弟呢,他倒一口一個兄長叫上了!”
陳馳觀察着秦王政的表情,見他面上似乎并無惱意,這才稍稍放心。
“阿大公子……他十分憧憬陛下。若陛下不願意聽臣稱呼他為公子,還請陛下明示,臣該如何稱呼他?”
“你們愛怎麼稱呼就怎麼稱呼,随你們高興。”秦王政忽然對這素未謀面的弟弟産生了前所未有的興趣:“再與寡人說一些跟他有關的事吧。”
陳馳和夏無且對視了一眼,面上露出些為難之色來。
秦王政對他這個弟弟了解不多,難道他們對這位“大公子”就了解很多嗎?
他們與他相處的時間,滿打滿算也才一個半時辰罷了!該告訴秦王政的,他們剛才都向秦王政彙報過了,現在秦王政還想聽他們說啥?
不過,頂頭上司交代的活計,肯定是不能就這麼推掉的。
方才向秦王政介紹秦漢唐的是陳馳,現在夏無且接替了陳馳的工作,換個角度又将同一件事給重複了一遍。
秦王政并沒有嫌夏無且廢話連篇,反而聽得入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