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
師尊身形清瘦,舉手投足間盡顯仙風道骨,仿若遺世獨立的谪仙,一頭白發随意束起,幾縷碎發垂落在蒼白的臉頰邊,更襯得面色如雪,眼眸似蒙着一層薄霧,透着與生俱來的清冷與疏離。
是的…他生是師尊的人,死是師尊的鬼。
他的師尊……怎麼能這麼溫柔?
墨明燭緊緊咬住嘴唇,覺得視線模糊了一瞬,突然很想從背後将面孔貼在師尊脊背上,緊緊抱住師尊,然後……
然後什麼?
想不通便先不想了,至少現在,他不能讓師尊丢臉。
俄頃,墨明燭仰起頭,唇角得體的揚起來。
少年人如春日勃發的花樹,蘊藏了一身的朝氣,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弟子墨明燭,見過諸位前輩。”
修士們愣了愣,然後面面相觑,倒是沒有再議論墨明燭了。
梅雪時眼眸猶如幽潭,卻是在心中叫了聲好。
既然說好要釣魚,那麼師徒二人便坐在湖邊垂釣。
水面起了漩渦,一大團冰冷的湖水如天公泣淚一般傾倒下來,天邊突然濃雲翻滾,雷暴隐約若現,天地間風雨欲來,湖面亦是刮起飓風。
水榭亭台之外,妖獸愈發肆虐起來,吼叫之聲也愈發可怖。
梅雪時心道,這是怎麼回事?
虛空之中,一道金光的界膜從半空中緩緩墜落,破裂成一塊塊斑駁的光膜,消散在空氣中。
這是氣場之間的沖撞,湖裡有個靈力強大的東西!
是大魚?
然而那漩渦越來越深,這根本就不是魚!
“蛇妖?”梅雪時蹙眉,仔細端詳着來物,“還是水龍妖?”
事實上都不是。
是個人,活生生的人。
一道鳳凰模樣的金光法相現形,護住一方天地。
墨明燭被籠罩在金光裡。
梅雪時冷冷望着那妖物。
墨明燭一怔,那人魚是魚頭,人腿……
所有人齊齊後退一步,躲到梅雪時身後:“梅宗師妖怪啊!救命啊!小心!”
梅宗師眉目淩冽,覆蓋霜雪,立于此地,風雨便安如遠山。
然而梅雪時語塞半天,才道:“你這厮……也太醜了,還不退下!”
那妖怪:“你算老幾?”
梅雪時一怒。
暮色沉沉,染透了半邊天,粼粼湖面仿若被撒上金粉,波光潋滟。
一襲月白長袍的仙尊臨于湖面,衣袂飄飄,白發随風肆意飛舞,透着病态,卻無損周身超凡脫俗的氣質。
“再不走,我讓你全家都給我徒兒做燒烤料。”
那妖怪:“我便不走,你打我撒!”
梅雪時冷笑一聲:“那就遂了你的願。”
陡然間,湖面水花轟然炸開,魚頭人腿的妖怪破水而出,腥氣四散,“哇呀呀呀呀拿命來!”
它周身覆着一層黏膩的鱗片,在黯淡天光下泛着詭異的光,人腿粗壯有力,每踏一步,湖面便泛起層層渾濁漣漪。
梅雪時秀眉微蹙,啧了一聲,袖間靈力湧動,掌心凝起一團柔和卻蘊含無盡力量的白光,仿若破曉曙光。
擡手間,那團白光化作利刃,直直刺向妖怪。
妖怪被擊中,發出痛苦嚎叫,激起大片水花,“痛痛痛痛痛!”
它心有不甘,紅着眼再次攻來,湖面被攪得愈發渾濁,梅雪時雖靈力高強,可久病之軀漸漸不支,動作稍顯遲緩。
怎料妖怪垂死掙紮,一個猛撲,帶起巨大漩渦,跑了!
梅雪時躲避不及,被拖入水中,刹那間,湖面隻剩層層漣漪,将這場驚心動魄的戰鬥痕迹一并抹去。
“仙尊!”“仙尊!”所有人趴在岸邊喊梅雪時“快上岸啊!”“别演死了!”
墨明燭二話不說,脫衣服縱身就要跳下去!
然而水面開始冒泡,所有人吓得後退,直到看見青絲如瀑的冷顔美人從水裡鑽了出來,纖長的白發纏繞着手臂,真的不是魚頭,所有人這才松了口氣。
梅雪時虛弱地擡起手臂,“…徒弟…是…我…”
墨明燭不能用龍形,急得不得了,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師尊,抓住我的手!”
清冷模樣的師尊臉上浮現薄紅的水色,像冷玉上沁起的水,冷淡又溫柔:“……不可,徒兒,為師的腳被水草纏住了,你能不能來…救為師一把?”
就是說,剛剛還放了大法相,這會兒卻被水草纏住腳,真的很丢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