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的盒飯都是有數的,每天做好之後,從綏縣縣城的餐館裡送過來,沈西辭提前找供盒飯的老闆,加錢額外做了一份。
盛紹延和藍小山一起去取午飯,老闆把兩個疊在一起的一次性餐盒遞過去,稀奇地打量盛紹延:“原來就是你呀!”
藍小山正在旁邊保溫箱裡找賣相比較好餐盒邊緣沒漏油的,一聽這話,立刻往前走了兩步,自覺擔起保護盛紹延的責任,警惕地接話:“老闆,什麼原來?你認識我大哥?”
“不吃蒜啊,你跟的那個演員,在電話裡強調了五六遍别放大蒜,蒜汁也不行,說是對什麼大蒜素不耐受。”老闆指指盛紹延手裡的餐盒,“竟然還真有對大蒜這玩意兒過敏的人,我可注意了,連蒜末都沒濺進去一點!”
心下一松,藍小山還以為這個老闆知道沈哥他們兩個有秘密關系了呢,原來就這點事兒,又忍不住暗暗感歎了一遍,這位哥在沈哥心裡的地位可真高啊!
他趕緊道謝:“謝謝老闆啊,這麼細心!”
老闆大方地擺擺手:“不謝不謝,給了兩倍的價錢呢!”
往回走,藍小山唏噓:“哥,沈哥對你真好,他自己從來都舍不得花錢另外加菜,竟然願意用鈔能力,讓老闆單炒一鍋不放蒜的。”
在心裡把盛紹延的重要程度又往上提了提,藍小山努力表達自己的重視程度,“等會兒回去了,我再給你噴噴驅蚊噴霧!争取疊出防蚊五層護甲!”
刺鼻的五層護甲也隻換來了心不在焉的一聲“嗯”,盛紹延心情有些複雜,他試圖回憶沈西辭不吃什麼,但半點淺薄的印象也沒抓住。
或許是因為沒了記憶,但盛紹延覺得可能性更大的是,以前的他根本沒在意過沈西辭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
午飯時間,不少人都從領盒飯的地方往回走,有人閑聊:“你看到沒,狗仔抖了個大料,把溫雅歌上個月跟小鮮肉約會的照片發出來了!啧啧,沒記錯的話,她上個月是因為生病要住院,才離組的吧?就那麼幾天,都私會了一波?”
藍小山豎着耳朵聽了聽,小聲跟盛紹延說:“嚯,溫雅歌?我們這電影的女一!據說她聯系人列表裡,随随便便都有一百五十個帥哥,橫跨各個年齡段,什麼風格都有!”
工作人員發出社畜的哀嚎:“每次跟組都要去半條命,我也好想進溫姐的後宮,我不想工作了,姐姐,餓餓,飯飯!”
旁邊的人紮心:“溫老師又不是高度近視,能看得上你?”
“有夢想誰都了不起,一切皆有可能!”
“你這種不可能,至少也得是……看看看,那種水準的!雖然看不見臉,但你看那身高,那身材,那腰,那腿,豁,極品啊!”
藍小山朝盛紹延眨眨自己的單眼皮:“哥,他們在說你欸!算他們有眼光!”
話說出來之後,好像不太對勁,藍小山連忙“呸”了一聲,補救道,“哥我不是說你要去吃軟飯啊,你一看就事業有成,年薪至少百萬起步!”
“沒關系。”根本沒有工作,整天遊手好閑,且正在吃軟飯的盛紹延,默默将黑色口罩往上拉了拉。
沈西辭換了衣服過來,在塑料凳坐下,見盛紹延餐盒裡的飯菜已經快吃完了,說明還算合口味,他才轉過去問藍小山:“小山,下午我的戲幾點開始?”
藍小山前一天晚上就把通告單上和沈西辭有關的都背了一遍:“三點十五開始,啞巴少年跟村長說話那段,我之前去看過,道具組真牛,村子建得已經很好很逼真了,村長家裡更厲害,裡面布置跟真有人住一樣!”
沈西辭打開盒飯,等着飯菜放涼一點,順手拿出劇本翻到要拍那一頁,劇情并不複雜,但幾乎都是眼神戲,編劇隻籠統地寫了“躲閃”、“遲疑”之類的幾個詞,難度并不小。
“小山,你吃完了幫我對對詞,我多找找感覺。”
藍小山聽見這話,正想放下筷子,旁邊伸過來一隻手,先一步把劇本接了過去。
盛紹延:“你繼續吃,我來吧。”
藍小山把“我吃飽了”幾個字憋嘴裡,立刻又把筷子穩穩地拿在手上了。
他能搶嗎?他肯定不能搶啊!說不定人家沈哥想對詞的人本來就不是他,不錯不錯,他可真是個懂事的助理!
見盛紹延拿着劇本,眼前這畫面一時和記憶中的場景出現了重疊。
上一世,沒進組的時間裡,跟他對詞的基本都是盛紹延。
有時候是在他家或者盛紹延家,還有的時候是在盛紹延辦公室裡,這人簡直就是背台詞機器,基本看一遍就能把幾頁的詞全記住,一邊開視頻會議或者看文件報表,順便就能跟沈西辭把台詞對了。
滿分對詞工具人,不用白不用。
沈西辭原本還在發愁,明天沒什麼借口再把盛紹延帶片場來,現成的理由不就有了?
“阿紹,明天也有我的戲,你也一起來片場陪我對對詞,好嗎?”
藍小山安安靜靜幹飯,心裡超大聲說“好好好!必須好!”同時又把一眼看穿事情表面的自己誇了一遍。
盛紹延沒有問為什麼不讓助理幫忙對詞,隻回答:“好,我跟你一起。”
反正他都遊手好閑。
“謝謝阿紹,”沈西辭湊過去,指着劇本給盛紹延講解,“熒光筆畫出來的是我的神情和反應,你就念村長的台詞,不用帶上情緒,正常念就可以。比如這裡,‘村長堂屋,春,日,内。啞巴少年面部特寫。村長點亮松明,代替油燈來照明。’這些念不念都行,空鏡都不用念。”
“松明是什麼?”
沈西辭功課做得很足:“松明就是深山老林裡長的松樹,裡面有松脂,劈開成細條點燃就是松明了,當地很多村民為了省錢,會用來照明。”
覺得有點癢,沈西辭說着,無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他挂着的耳墜下戲就已經取了,耳洞才打,耳墜戴久了有點發紅,像一抹釉裡紅在白瓷上渲染開。
盛紹延目光在那抹紅上停留了一瞬:“耳垂疼嗎?”
“你說耳洞?”沈西辭反應兩秒,搖頭,“不疼,我可能就是傳說中的先天打耳洞聖體,一點都沒有腫,幾乎沒什麼感覺。”
這時,一道聲音不遠不近地傳過來:“季叔叔,你可别不信,我算命真的很準的!”
沈西辭望過去,許令嘉應該才在B組那邊拍完動作戲,臉上的妝還沒卸,他攔住造型組長老季的路,語氣裡帶着親近。
老季本來吃完飯準備去睡個午覺,淩晨四五點就開拍,誰來都熬不住。但許令嘉都堵他面前了,要是擡腳就走,顯得太不給面子了。
而且許令嘉吧,雖然被家裡長輩寵着長大,有點太順風順水了,但小少爺嘛,底子不壞,每次都“季叔叔”地喊,嘴挺甜的。
找了把藍色塑料椅坐下,老季點點頭,當陪少爺過家家:“來吧,看手相看面相還是看八字星盤?”
正好是劇組的吃飯時間,沒有拍的時候那麼忙,副導管得也不嚴,一說算命,不少人都過來看熱鬧。
許令嘉對這個效果很滿意,特别是發現沈西辭也正朝這邊看,心裡終于舒服了一點。
他昨天晚上躺在床上,勉強壓着氣憤和嫉妒,仔細想了一番,沈西辭演戲之所以能一條過,不就是因為長得好看,更符合導演的審美嗎?不過,這場戲能一條過,不代表每場戲都能一條過,何況等電影上映之後,這些隻看臉的人就會知道,沈西辭是這部電影裡最大的敗筆。
他跟沈西辭比起來,也就是長相的區别。
一想到這一點,他心裡就暗恨,他的親生父母為什麼不是程凝雨和許原晉,為什麼是兩個又窮又醜的鄉下人。那個老女人手上全是硬繭,臉上的皺紋多到讓他惡心,還讓他的外貌比不上沈西辭。
但沒關系,他已經徹底想清楚了,他都已經是天選之人,是能預知未來的人,他能做的事實在太多了!
把夢裡的情景按照時間線,仔細回憶了一遍,許令嘉找到了一個不錯的契機。
“八字和紫微星盤什麼的太程式化了,我不算那個。”許令嘉眉眼都是自信,“我學的看面相!”
老季見他這麼有信心,來了點興趣,手抹抹自己的臉:“那你看出點什麼了沒?我今年能發大财嗎?”
周圍幾個人都笑起來,造型助理笑得最大聲:“季叔,庸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