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晚上還打算開直播呐?”室友兼閨蜜唐采西一邊噼裡啪啦地打着蛋,一邊扒拉盛夏的手,“你敢放生姜我真的會跟你絕交。”
“讓我吃不加生姜的魚,我甯可跟你絕交。”盛夏答得飛快,一把把切成絲的生姜丢到平底鍋裡,用壯士斷腕的姿态,鍋裡的油噼裡啪啦一陣兵荒馬亂。
“叔叔阿姨最近不是沒空上網麼,你考研也上岸了,直播平台又沒跟你簽約沒有時長限制,你堅持開直播是為了什麼?”唐采西身手敏捷地躲着四濺的油星,看着鍋裡的生姜,加了一句,“而且你馬上就要把膽囊摘掉了,為什麼還會有心情開直播?”
“……”同樣狼狽地躲着飛濺油星的盛夏覺得自己膽囊抽了一下,“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有空床位呢。”
醫大附屬醫院住院部滿員,她下午去辦手續的時候護士說可能得排到下個月。
“你跟叔叔阿姨提過這件事沒?”唐采西見盛夏準備開始煎魚,蹭地一下跑出廚房,探出半個頭繼續聊天,“畢竟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要切掉的是身上的器官。”
“……這手術他們早就知道了,解決我膽結石的問題本來就在今年的計劃裡。”盛夏拿着開膛破肚的魚,要被切掉的那個器官又抽了一下,“我跟他們提過了。”
隻是他們倆現在遠在地球另一端,肯定趕不回來。
想了想,盛夏回頭:“你記得把年假留給我,醫生說術後需要護理,說不定你得給我端屎端尿。”
唐采西對盛夏的計劃強迫症翻了個白眼,那條魚在白眼中下了鍋。
兩個女孩都十分默契地跑到廚房外面,關上門,企圖用意念把那條魚煎得金黃酥脆。
“那醫生真的很帥?”唐采西又有了新問題。
“帥。”盛夏大部分心思都在踮着腳隔着廚房門觀察那條魚,剩下的一點點注意力留給了唐采西,還特别真誠地形容了一下,“高,瘦,眼神不飄。厭世臉,有淚痣,嘴唇很薄,皮膚是冷白皮,聲音還很低沉。”
非常符合她們倆的審美。
閨蜜的審美唐采西是很認可的,剩下的就是問題了:“那麼帥為什麼要去做醫生?”
“不知道。”盛夏聳肩。
不但是醫生,還是挺厲害的醫生。
她從門診出來以後看過他們醫院的官網,程涼在他們醫院肝膽外科的醫生列表裡排第六個,主治醫生頭銜列表裡他排第一個,臨床博士,連續三年傑出青年醫生,還參加了幾個看起來就很有含金量的項目。
和他那張臉很不搭配的正經醫生簡曆。
廚房裡看起來就要爆炸的油炸聲終于小了,平底鍋開始冒煙,盛夏打開門沖進去,用鏟子把那條魚翻了個面。
“怎麼樣?”躲在外面的唐采西問得十分謹慎。
盛夏彎腰研究了半天,擡頭,比了個OK的手勢:“雖然沒有金黃酥脆,魚皮也不見了,但是應該熟了。”
她們每周一次的下廚房任務,算是成功一半了。
“下周别試難度那麼高的菜了。”晚飯的時候,盛夏咽下醬油魚肉,“萬一廚房真炸了,房東會把我們炸了的。”
她們倆剛住進來兩個月,這地方交通便利,屋子裡裝修也良心,鹿城這個地段能平價租到這樣的房子,她們應該心存感激。
“我聽樓上402說,他們在這裡住了兩三年了都沒有見到過房東本人。”唐采西分享自己剛剛打聽到的新八卦,“隻是聽說好像是個年輕人,比我們大不了多少。”
“不是說房東就住一樓麼?”一樓二樓打通的那種一樓,她們從陽台往下看還能看到一樓的陽光房,裡面常年晾着衣服。
“但就是沒遇到過,白天晚上都沒。”唐采西壓低聲音,神秘兮兮,“會不會是什麼隐形富豪?”
隐形富豪這四個字太适合展開。
于是這頓味道不怎麼樣的晚飯裡,她們倆就着隐形富豪這個話題,把樓下素未謀面的房東幻想成了童話故事裡的藍胡子,畫風從浪漫霸總言情風一路歪到殺人掠貨懸疑風。
聊天的樂趣在于沒有主題天馬行空,所以一直晚上八點,盛夏按時打開直播,她們倆都再也沒有聊過盛夏為什麼還要堅持直播這個話題。
盛夏為什麼要直播?
最開始是因為父母遠在海外,平時工作的地方兵荒馬亂,而她也為了考研忙得昏天黑地,一家人想要打個電話都得各自計算時差湊到三人都有空的時候,操作難度太高。所以盛夏索性找個平台開了直播,每天白天晚上固定時間開着,父母有空了上直播平台看一眼就能确定她是否安好,省時省力。
這個月她考研上岸了,但是就像她當年高考結束後學了一整個暑假的大學專業課一樣,考研上岸對她來說隻是一個階段結束,書還是得看,學還是得上,固定時間的直播,隻要沒有别的大事,就還是得按時。
她有計劃強迫症,燒晚飯時唐采西提直播也就是想嘲她的計劃強迫症,按時完成既定路線的事情,會讓她有安全感。
所以她像往常一樣,打開筆記本,調出常用歌單,打開攝像頭,打開直播平台。
直播平台的學習區通常沒什麼人,盛夏直播間裡的人來來去去,巅峰時期也就十幾個觀衆,留下來常在的也就四五個,基本都是因為喜歡她學習時外放歌單的。
盛夏慣例在八點零五分看了一眼直播後台的觀衆名單,父母都不在,剩下的都是熟面孔。
“晚上好。”她沖着鏡頭笑笑,翻開書本。
一切如常。
就是她最安甯的事情。
***
程涼最終被林主任拎着去醫院食堂吃了頓晚飯,整頓飯都在被教育,吃完晚飯又回了一趟住院部,全部弄完回到家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
他閉着眼睛開門,閉着眼睛脫鞋,然後就順勢躺在門口地闆上,盯着天花闆發了幾分鐘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