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時眨了眨眼，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心想：是啊，以前十天半個月不來公司一趟，想見都見不到，今天一天見三次，都不知道該說運氣好還是太倒黴了。畢竟卑微打工人沒幾個是想在下了班還跟老闆遇上的，尤其是像楚時這種隻想當個透明人的小員工。

李閱見楚時睜着一雙像是見了鬼一樣的眼睛，脫掉外套搭在椅子上，然後二話不說就挨着楚時坐了下去，說：“幫我拿雙筷子吧，實在太餓了，一天都沒吃飯了。”

楚時這才回過神來，從右手邊的筷子簍裡面抽出一雙筷子，遞給了李閱。

李閱接過筷子，一點也不嫌棄地夾了桌上的下酒菜吃了起來。林之陽看着他這模樣，給季雲川使了個眼神，想讓他給自己拿雙筷子，奈何季雲川對此刻的場面仍有些懵逼，沒領會到林之陽那個眼神的意思，所以愣在那裡久久未動。

林之陽無奈，隻能歎了口氣說：“季雲川，你是想讓我用手吃飯嗎？”

季雲川這才猛然回過神來，趕緊從筷子簍裡抽出兩根筷子恭敬地遞給林之陽：“林特助您請。”

林之陽很自然地接過筷子，又瞥了一眼桌上的空杯子，這一次，季雲川倒是很快就領會到了他那眼神是什麼意思，趕緊拿起啤酒給對方面前的杯子滿上。

楚時看着季雲川，趕緊有樣學樣，拿起一瓶酒打開後，正打算給李閱倒一杯的時候，李閱伸手阻止道：“我不喝酒。”

聞言，楚時有些意外地愣在了那裡。

“怎麼，很意外？”看着楚時那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李閱不由輕笑了一聲。

楚時将酒瓶放下，小聲道：“……額，有點。”

“不用懷疑。”林之陽端起酒杯，沖着楚時道：“李總的确不喝酒，倒也不是不能喝，隻是酒量嘛……”林之陽說着，另一隻手做出個拇指和食指貼在一起的手勢，饒有趣味：“喝了可能會出大事的……”

李閱在一旁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沒對林之陽所說發表任何意見，隻是楚時在縮回那啤酒的手時偷偷打量了一下他，猝不及防又看到了他頭頂那條生命值血條。

此刻那個血條好像變得有些若隐若現，楚時一時之間情緒有些複雜。看着這樣一個正值大好年華且年輕有為的人即将迎來生命的終結，楚時就無端生出無限的惆怅和憂愁。

雖然他很清楚生而為人終有一死這個道理，但知曉别人的生死時，仍免不了深感沉重。

楚時将啤酒瓶遞給了季雲川後，拿起筷子食不知味地夾菜吃了一口。沒過一會兒，林之陽點的菜就送了過來，李閱禮貌跟服務員說了句謝謝，引來楚時眼神一瞥。

他着實沒想到，李閱這人竟然如此禮貌周到，這實在和公司同事口中那個形象有所不符。

四個人這頓飯吃得各懷心思，楚時一個勁兒往嘴裡塞，隻想趕緊吃完走人，一刻也不想待在這個尴尬的地方，李閱像個沒事兒一樣，細嚼慢咽優雅紳士，林之陽和季雲川兩個倒像是臭氣相投，兩個人喝得不亦樂乎，根本就不知道楚時心裡有多焦灼。

好在這頓飯吃得不算太久，一個小時後他們就結賬準備走人，楚時是第一個從飯館裡面沖出來的人，隻是出來後發現天公不作美，竟然開始下起了小雨。

冬天的雨打在身上，又有夜風吹來，不免寒意沁骨，楚時忍不住縮了縮肩膀。

季雲川和林之陽因為喝了酒，臨走的時候一同去衛生間去了，楚時就站在門口等着，想着一會兒跟季雲川一起去搭地鐵。

李閱跟着楚時走出小飯館，走到楚時身旁停了下來，他擡頭看了看雨，小聲說了句：“啊，下雨了啊，我讨厭被淋濕的感覺……”

“沒事兒，我有傘。”楚時說着，趕緊從背包裡掏出一把黑色折疊傘出來，“誇擦”下撐開，舉到了李閱的頭頂。

“你……”不知怎麼，李閱有些詫異，想說什麼，但開口良久都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頓了一下後，他問：“有沒有想起什麼？”

“？”楚時不解。

“沒什麼……”說完後，他突然轉頭看向等在原地的楚時，脫口道：“你家住哪兒？我送你吧。”

楚時回過神來，一時之間以為自己聽錯了，但看着李閱一臉誠懇地看着自己，便心知那不是幻聽，頓覺尴尬，忙道：“不用了吧，我坐地鐵就行了。”

李閱卻沒同意，徑直走到他那停在路邊十分突兀地将庫裡南副駕駛車門拉開了：“上車吧。”

楚時遲疑着半天都沒動，站在原地忸怩着：“我——”讓老闆送自己回家這種事情，怎麼想都不對勁吧。

“上車啊，”李閱重複道，“不然我坐這邊，你來開車？”

“不用——”楚時剛想拒絕，李閱卻沒他這個機會：“那你就開車吧，我上車了。”他說着就準備坐上副駕駛了，楚時見狀，趕緊阻止道：“等一下！”

李閱擡起的腳懸在空中，不解地看向楚時：“？”

雖然楚時也很想摸一把李閱那輛豪車的方向盤，但很遺憾，他沒駕照，迄今為止開過的車僅限于遊樂園的碰碰車。

不過，面對老闆的盛情，楚時覺得自己要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就實在是太不給老闆面子了，無奈之下，他隻能乖乖走了過去，走到李閱跟前的時候，小聲說了句：“那我還是坐這邊吧……我……不會開車。”

看着楚時那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李閱忍不住溫柔一笑：“……哦，那你上車吧。”一邊說着，一邊往旁邊讓了讓。

楚時上車的時候，李閱還不忘伸手擋在他的頭頂，以防他被車門撞到，待到楚時上車坐好後，李閱才輕輕将車門合上，繞過車頭拉開駕駛位的車門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