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巧了,張雲齊最擅長的莫過于此,乖巧地以跪姿蹭到人身邊,叫着人比起那聲爹爹,在現代社會更為常見的稱呼:“爸爸,爸爸,我的好爸爸。”倒是比唱得還好聽。
看見人那副谄媚樣,張靈風臉上的表情算是緩和了些許,嘴上卻是說道:“别介,我可擔待不起你這一句好爸爸。”
盡管語氣不怎麼好,可聽人這麼說,張雲齊就知道對方這會兒心裡大抵是沒多少氣性了。
一邊給人捶着腿,張雲齊一邊說道:“瞧您這話說的,怎麼就擔待不起了呢?您也别生氣了,就仙繩這事老爹也是為我好嘛。您說您讓他做仙繩他不給做,那是他的不對。可您想還不是爸爸您老人家太厲害了,他打不過,就這一根仙繩能困得住您,那他肯定不能給了,畢竟不管是在哪個年代,雄性物種都是要面子的不是?”
話說得齊靈黑了臉,可張靈風倒是愛聽的,揮開對方給自己捶腿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張雲齊會晤,站起身又是給人捏肩又是給人捶背的,用了太極的巧勁兒,把張靈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等到享受夠了才讓人停下,開口說道:“成了,錯還沒認完呢,接着跪着去。”等人不情不願地再次跪到自己腿邊,又道,“事兒倒推得幹淨啊,怎麼着,這裡面就沒有你的不是了,是嗎?”
“這……”張雲齊眼珠子一轉,認起錯來倒是不含糊,不僅如此那小詞兒還一套一套的,“拿仙繩捆您就是我不對了,可我這不也是一時接受不了嘛。您這什麼也不說就讓我滾出家去,還動了術法,我還想着您這是不要我了呢。您說您可是我親爸爸啊,這别人不要我也就算了,您可是造我的人之一呀,您給我血肉,分我心脈,賦我精魂,您這說不要就不要,我多委屈呀我……”
張雲齊說着俨然帶上了哭腔,臉上更是一副委屈到不行的表情,一雙眼睛眨巴眨巴的,很快就蓄上了淚水,看得張靈風着實有些不忍。
要不怎麼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呢,更何況這大多數當爹媽的總歸還是有顆疼兒女的心,兒女哭了那也不好不管不顧的。收起了原本打算再讓人跪上個把小時的心思,張靈風最終隻是站起身說了句:“成了,你這委屈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跟學校表演課上學來的,看你認錯态度不錯,别跪着了,起來收拾收拾東西,我弄飯去了。”
聽見張靈風讓自己收拾東西,張雲齊可不願意了,張口就叫了聲:“爸,這可都快過年了……”可還不等他再說什麼就直接被人打斷了。
“别叫喚,你要是肯走,以後有的是年給你過,但你要是還賴着不走,我怕你今年都過不去。”張靈風說着又道,“我這會兒還讓你吃午飯呢,再不聽話我現在就把你從窗戶扔出去。”說完扭頭走得那叫一個不留情。
張雲齊沒能叫住人,隻能眼巴巴看着人離開的方向,那模樣看上去怪可憐的。讓一開始聽見對方為了保自己說出來的算不得多好聽的話而打算找人算賬的齊靈打消了想法,隻是開口講道:“行了,别看了,再看這結果也改變不了。”說着将拿着的仙繩遞給了張雲齊,在人準備接的時候又收了一下手,用警告的語氣說,“就這一回啊,下回再讓我看見你把這玩意兒用在你爸身上,你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跟大多時候都隻是口頭威脅的張靈風不一樣,齊靈從來都是口也動手也動的那一個,從小到大張雲齊沒少受過對方的教訓,這也是為什麼在聽到張靈風召喚這人而自己又沒處逃時會直接跪倒在地的原因。
張雲齊有些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家庭中好像總會出現這種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的局面,但是他得說他們家這位唱白臉的唱得不是一般的好。
所以,面對齊靈的警告,張雲齊也不敢說什麼,隻能應下,然後再去接人手上的仙繩。
仙繩到了張雲齊手上,已經失去了原來的模樣,變幻成了一顆以金為托,上顯着陰陽魚圖案的耳釘。
等将那耳釘帶上,看向齊靈,張雲齊到底還是有些不死心,問道:“老爹,我就非得走不可嗎?”
“不走你到哪兒積功德去?不積功德拿什麼保你這條命?”齊靈說着,頓了頓又道,“行了,别想那麼多了,你爸也算是費了一番力氣才讓你在受天命之時必能踏上一條生路的,就别求什麼了。”
“不是,你們老跟我說什麼天命天命的,随着年齡增長一點點給我灌輸的那些越來越多的記憶裡。關于你和老張,我和你們的關系,和我被受天命的事情都是明明白白,可一些地方又總是不清不楚。比如我受天命的原因究竟是什麼?為什麼不能直接告訴我?還有關于我在那段記憶裡看到的那個模糊的白色人影,我問你們他是誰,你們都不肯告訴我,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不想說啊?”
面對張雲齊的一聲聲疑問,齊靈沒法回答,更幹脆點來說是不能,隻是歎息道:“孩子,有些東西是說不得的。”
“就算你和老張也不能嗎?”
齊靈搖了搖頭,張雲齊看着人臉上的表情,也沒再多做糾纏。他倒也不是不懂事,也知道這人和張靈風在自己身上下了多少功夫,想來想去那些都是自己受不起還不上的,倒不如保住自個兒這條從倆人身上得來的命再說。
說着不信命,可張雲齊還是得認命,歎了口氣,對齊靈說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幫老張吧,我收拾收拾,飯好了我自己知道出去。”
聽見這話齊靈也沒再多說什麼,拍了拍人的肩膀,道了句:“自己知道就行。”就轉身出了房間,将空間留給了可能還需要點時間平複心情的人。
…………………………
“這小子,平時跟條狗似的,聞着味兒就上桌了,今兒是怎麼了?”
等到所有的菜都端上來桌子,卻依舊不見平日裡吃飯比誰都積極的人出現,張靈風忍不住嘀咕了一聲。
齊靈這邊剛把盛好的飯端上桌,聽到張靈風的碎碎念,回了一嘴:“你瞧你這說的,這一句話可不隻是那小子,還把咱倆都罵進去了啊。”
聽見齊靈的搭腔,張靈風忍不住給了人一胳膊肘,說了句:“去你的,甭跟我這兒貧,都你給慣的。”
“不是,講理不講理了還,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咱倆究竟誰更慣着啊?”齊靈聽見這話隻覺得冤枉,不免反問對方。
在這事上面張靈風還确實沒什麼好反駁的,隻道:“我,行了吧?”說着又忍不住看向樓上,張雲齊的卧室正好落在眼中,緊閉的房門似乎透露出某種不妙的信息。
不妙啊……
張靈風看了一眼齊靈,幾乎是眼神交彙的一瞬間,倆人都動用了瞬移術。
“小兔崽子。”
望着屋内的景象,兩人似異口同聲般罵出了這麼句話。
隻見張雲齊盤着腿坐在床上,閉着雙眼,若不是嘴角的血,和勉強靠身後的牆才能撐着的身子,倒還真讓人以為這人是在打坐修行呢。
張靈風是最先走上去的,封住了人的穴位,扶着人搖搖欲墜的身子,讓人靠在自己懷裡便看向了慢慢走到床邊的人。
接收到張靈風朝自己看過來的眼神,齊靈這才擡起手,以甲作刃,劃向了另一隻手的手腕,随後湊到了張雲齊嘴邊。
眼看着血一滴滴落在人的唇上,直看到那張慘白的臉恢複了些許血色,齊靈才收回手,伸出舌尖舔舐傷口前說了句:“你先出去,讓我跟他談談,成嗎?”
看着人低垂着眼眸舔舐傷口的動作,看似漫不經心,張靈風卻感覺到對方正在慢慢給這間屋子布下結界。
與抵擋外人入侵的結界不同,這道結界是用來困住結界以内的人的,而且具有強烈的指定性,直指的便是自己懷裡眼皮微動卻還未完全恢複意識的人。
這種情況下的詢問根本就不是商量,充其量就是個告知,張靈風張了張嘴,到底也隻說出一句:“下手輕點兒。”
放下已經恢複傷口的手,齊靈對着人笑了笑,說:“我有分寸。”盡管這麼說,可那粗暴揪住人衣領将人提出張靈風懷裡的動作怎麼看都讓人覺得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