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這個狗東西,她現在還好好地躺在自己安逸舒适的逍遙樓,做她真正的少宗主。
一想到這個,夙音就後悔地直捶床,她就不該喝那壇酒,醉醺醺的時候信了右護法的鬼話,為了報複謝淩序去正道偷那個包在破布裡不知道什麼玩意兒的東西。
那也不過是幾天前的事。
她和謝淩序之間的恩怨邪道内衆人皆知,那天喝酒,右護法說有個報複謝淩序的法子,旁人再起哄幾下,她就上頭了。
等人酒醒了,懷裡已經揣上了那個被正道護得跟眼珠子似的東玩意兒了。
夙音壓根不想去回憶偷盜完後的那三天她是怎麼過得。
三天三夜,整整三天三夜,隻要她稍微慢下來一點,身後淩厲的劍氣就會像厲鬼一樣纏上來,劍劍直沖要害。
謝淩序,他就像一隻護食的瘋狗。
狗還需要進食,他不需要,從大陸的最東邊一路追殺到大陸的最西邊,那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他的殺父殺母仇人呢。
夙音本來想把東西還他得了,結果被這人激起了反叛心,硬是沒服軟,揣着那個燙手山芋專門往犄角旮旯、深山老林跑,那狗東西一心一意砍她,被無暇顧及的樹枝劃幾下她都高興。
沒高興太久,她帶着人闖進了大妖渡劫的地盤。
夙音不太認路,東躲西閃的也沒注意到大妖留下的提醒,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雷雲已至,他們倆,都出不去了。
天雷劈下來的時候,瘋狗終于停下了追殺,大概是因為都要死,反正就是早晚的事兒。
不争饅頭争口氣,夙音在那會兒偷襲刺了他一劍。
再睜開眼就來到了這個鬼地方。
也不知道刺中沒有。
夙音幽幽歎了口氣。
“我和他,”她想了想,很慎重地說,“不出意外,死了能進對方祖墳。”
就他倆當時那距離,天雷劈成灰都得混吧在一起。
夙音也是這會兒才想到還有這一層。
嘿,她的骨灰能進青雲宗祖墳,還會年年被那些正道的老頭小年輕們一起祭拜!
嘿嘿,想想就樂。
床上的人笑的像隻偷腥的貓。
小護士不明覺厲,進、進祖墳??!
那不就是一家人?
她和對面一臉吃瓜的少年對視了一眼,又看了看面色似乎紅潤了些的少宗主,心頭仿佛大山壓頂。
少宗主也就罷了,可院長這麼做,違背醫德啊!
三個人各懷心思,一時之間誰也沒有說話。
房間重歸安靜。
顧祁安吃瓜吃到一半,還沒琢磨明白,突然發現那兩人都沒聲兒了,他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驚覺餘光中出現了抹黑色的身影。
房門口不知何時多了個人,兩手抱臂倚在牆上,身量極高,長腿随意屈着,半阖着眼,鴉睫投下一道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他大叫:“我咧個豆兒!”
“遠、院長!”小護士順着他的視線望去,驚呼,“您什麼時候來的?”
謝淩序撩起眼皮,淡淡道:“從看着我的臉吃不下飯那裡。”
夙音原本沒骨頭似的靠在軟墊上,看見他一下變了坐姿,一手敞着搭在床頭,嗆道:“進來前不敲門,你們正道真是有的一手好教養。”
謝淩序略過正道的稱謂,隻說:“門沒關。”
“沒關就不用敲門?”
懶得和她沒有意義地争論。
他面無表情,從門邊櫃台上拿起一張療養院規定,以巧勁将紙張擲了出去。
輕飄飄的紙張仿若利器般朝夙音飛去,隐隐能聽見破空之聲。
像個殺人的暗器。
夙音冷笑,伸出兩根手指精準地夾住了那張薄薄的紙。
“啪”的一聲巨響,她将紙拍在床頭櫃上,“怎麼,才第二天就忍不住暴露本性了?”
豈料那狗東西根本不理她,反而問向小護士,“按鈴什麼事?”
小護士這才想起來自己按的鈴。
她是想叫人,但是沒想叫院長啊。
“剛才病人好像犯病了……額……現在應該沒事了。”
現在的小護士已經頓悟了,病人病人,沒犯病才要按鈴。
一聽沒事,謝淩序直接走人,沒有一絲猶豫。
果斷的仿佛這地方有什麼病毒,多待一秒就會得病。
“不是,他什麼意思!”
夙音就看不慣這狗東西的勁兒。
“少宗主,院長應該是想給您看院規。”
小護士指着紙上的一行小聲說:“病人有突發情況時醫護可鑒于情況采取行動。”
畢竟是她按了鈴把人招來的,院長這麼做好像确實沒有問題。
夙音:“呵,在他眼裡隻要我沒死都算突發情況。”
她可太懂這狗東西了。
她說話的聲音不算小,順着風飄進了還未走遠的人耳朵裡,謝淩序輕輕擡眼。
挺有自知之明。
房間裡,沒什麼事兒的顧祁安眼睛眨巴兩下,拿出手機發了條消息,随後對夙音說:“天色不早了,少宗主我先走啦。”
夙音新奇地盯着他手上發光的闆磚瞅了幾眼,揮揮手沒挽留。
小護士看她面露疲憊,也離開了房間。
大路隻有一條,她毫不意外地看見了顧祁安的背影,但是顧祁安旁邊那個卻出乎意料。
少年揮退幫他攔人的醫生,叽叽喳喳地圍着高他半個頭的男人轉。
小護士糾結了一秒,慢吞吞縮到牆後,隻露出一雙眼睛,悄悄地觀察。
下一刻,就看見顧祁安激動地向院長面前表明自己要加入正道的決心。
說的話還無比耳熟——
“但憑院長吩咐!不管考驗是什麼,小的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小護士怔住了。
原來這人……是一棵鮮嫩的牆頭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