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之下,她隻能口述病症,大夫也不敢誤人性命,隻敢保守地開補養元氣,祛濕固本的方子。
來風癟癟嘴,眼睛紅腫,吸了吸鼻子,擡頭看着謝靈曜,眼神怯懦,“姐姐,爺爺,會死嗎?”
謝靈曜沒有回答,隻是摸了摸她的腦袋,視線忽而落在裝藥的小陶罐上。
那似乎并不是謝祛從家裡拿過來的,很是陌生。
“姐姐,你在看那個麼?那是我做的!之前那個罐子摔了,沒得用,爺爺又不能醒來,我隻好,像以前爺爺那樣,自己做了一個。”
此時,謝靈曜隻覺得,峰回路轉。
可卻順利得有些詭異,似乎她正在發愁的事情,被人敏銳察覺到,從而順水推舟地扭轉局勢。
“這麼複雜的事情,你居然會做?來風,是你爺爺教你的嗎?”
來風眨眨眼,忽而低下頭,絞着手指,“爺爺——爺爺不讓我學——”
“爺爺隻教弟弟們,不教我。說我是女孩子,不用學,這種手藝傳男不傳女。”
“你還有弟弟?”
可這家徒四壁,除了草床上躺着的一個老者,就再無旁人,所謂的弟弟,又在哪?
手背一陣濕燙,來風眼淚大顆大顆砸下,“弟弟們,都死了。”
“是來風的錯,是來風帶着他們去趕海時,沒看好他們,都怪來風,爺爺也被來風氣病了,不要來風,讨厭來風了!嗚嗚。”
“别哭。”
謝靈曜喟歎一聲,擦去她的眼淚,眼眸似是被春風揉皺的漣漪,溫暖輕柔。
“既然你爺爺并不教你,你是如何做出來的的呢?”
來風擦擦眼淚,抽噎着,邊小聲說着,眼睛卻瞟向床上的老人,“我,我偷學的,來風不是故意的,弟弟們都不想學,也學不會。”
最後,來風在謝靈曜的要求下,走到破舊的後院,牆角堆了一小坨泥巴,一旁不遠處,有個半地穴式結構的陶窯,呈橢圓形。
“這就是爺爺用的陶窯了。”
陶窯旁還放着一些半成品,破爛不堪,來風小臉通紅,搓着手,“姐姐别看,我,這是我,在爺爺昏迷後,第一次燒窯,我,我日後多燒,定比現在好!”
在接下來的大半天裡,在謝靈曜眼皮子下,來風開窯,燒出了五六個巴掌大的粗陶罐,揉了揉來風的小腦袋,看着她一臉疲憊,便讓她先去休息。
馬不停蹄趕回謝宅後,謝靈曜立刻召見買回來的兩個匠人。
“陶窯挖建的如何?”
早在買下他們的那一日,謝靈曜便吩咐他們在白沙選址建一座陶窯,建大,建穩,至少能一批次燒制五十到百來個成年男子巴掌大的陶罐。
于順小心翼翼地跪下,“主子,奴等回來後,便立馬去白沙縣四處探查,這裡多沙土,松散不成形,唯有後山山腳,土質黏膩,倒是合适。”
“我等兩人此刻也不過才将将挖了個雛形,若是主子急用,或許需再加些人手。”
來風說過,她家的窯一次約摸着能燒三四十個陶罐,倒是可以先應急。
“你擅長何種工藝?”
于順低頭,“奴擅燒瓷。”
倒算是老本行,謝靈曜看向另一個匠人,“我記得你擅長土木建造,這樣,白沙如今有一可以暫時應急的陶窯,屆時,老木,我給你安排一些人手,緊急把陶窯建好,老于,你便随着謝祛,去那戶人家燒陶。”
“謝祛,我現在去一趟老蔡頭家,晚些時候會去一趟王府,你去來風家,說出我們的目的,看看這孩子願不願意将陶窯借用,今晚便要給個答複。”
想起今日她的言行舉止,謝靈曜心頭隻覺怪異,“她可不像是個簡單孩子,若是她提出條件,隻要不是太過分,便可應着,若你覺着做不了主,可去老蔡頭家或者王府找我。”
“是。”
一切安排好後,謝靈曜收拾一番,手裡親自提着肉,酒,糖上了老蔡頭家。
老蔡頭,姓蔡,出自于白沙縣蔡家,這是個大宗族,族内人口多,又團結,和他打過幾次交道,初見不過是個門牙漏風的小老頭。
可越是相處,越覺得此人有些大智若愚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