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一時有些無措,搖頭拒絕:“我不看。”
邢沉問:“你幹嘛不看,你可以讓我幫你點,想怎麼看怎麼看。”
夏言如實道:“我不喜歡看别人手機。”
邢沉眉頭輕輕皺了一下:“我是别人?”
夏言一時語塞,邢沉再次提議道:“你也很久沒上網了,不想看看現在精彩缤紛的網絡世界嗎?”
夏言于是答應下來。
邢沉打開了短視頻軟件,推薦裡都是沖浪、旅遊、滑闆、籃球相關的視頻,夏言确實很久很久沒上網了,和他一起刷了一會視頻。中途,消息彈窗突然彈了出來,邢沉媽媽發了條微信來,問邢沉最近如何。
邢沉打字回複:我和公司都挺好的,你們放心。
夏言問:“你爸媽現在在哪?”
邢沉:“去國外旅遊好幾個月了,現在可能在新西蘭數羊吧。”
夏言疑惑:“什麼時候出國的啊?叔叔不是最不喜歡吃國外的食物了嗎?”
“差不多去年9月份的時候吧,我那時候太叛逆了,他們看我不爽,眼不見心不煩,就自己出去了。”
夏言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邢沉奇怪道:“你笑什麼?”
夏言:“這種情況發生在别的家庭,我猜是孩子會變成留子。”
邢沉也笑了起來:“你說得有道理。他們管不了我,隻能改變自己。”
夏言不可置否,轉而又問:“叔叔阿姨身體都還好吧?”
邢沉點頭:“挺好的,我爸媽還是和從前一樣喜歡養生。”
夏言:“那就好。”
夏言是棄嬰,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對“父母”這個稱謂很是陌生,所以在和邢沉結婚後,他也沒有改口。
邢沉父母思想比較傳統,希望邢沉能有個孩子繼承家産,所以并不贊同他和邢沉的婚事,卻也沒有過分反對。老兩口對夏言的态度說不上冷淡,也說不上親近,左右不在一起住,夏言也不在意。但是真的說起來,夏言還是很感謝他們沒有插手他和邢沉的婚事,沒有讓邢沉陷入一邊是愛人一邊是父母的困境。
他頓了一會,又問道:“你爺爺……現在怎麼樣?”
邢沉也愣了一下,像是沒想到夏言會問他爺爺,點頭回答:“挺好的,他手術很成功,這幾年來也沒有複發,現在住在Z省的一個小鄉村裡養老。”
夏言重重地松了一口氣。
邢沉突然低了下頭,看不清臉上是什麼表情。正巧他刷到一個旅遊視頻,視頻中的博主去了南半球一個很少有人知道的小島,海水的顔色極藍,相比之下與其連接的萬裡無雲的天空像是白色的。高大的熱帶水果樹綠意盎然,整片島嶼悠閑甯靜。
“阿言,我們很久沒有一起出去旅遊了,你可以坐交通工具的話,我們去旅遊吧,找個人少的地方,好嗎?”
夏言眼眸低垂,避而不談這個話題:“我不想刷短視頻了,看看其他的好嗎?”
邢沉有些失落,但還是馬上答應道:“好,你想看什麼?”
“打開百度,搜索——有人類可以看見鬼魂嗎?”
夏言很想知道自己為什麼還在人間,但是他覺得“鬼魂為什麼會停留在人間”這個問題可能搜不出來什麼。同樣,他上面說的這個問題,可能也搜不出來什麼靠譜的答案。
邢沉照做了,搜索出來的答案五花八門,有講鬼故事的、有來推薦恐怖小說的、有點開就是靈異視頻的,還有告誡人們相信科學切勿迷信的。
夏言皺着眉頭一一浏覽,餘光瞥見邊上的邢沉一點也不好奇的樣子,問道:“你不好奇是為什麼嗎?”
邢沉不假思索:“好奇什麼?”
“其他人都看不見鬼魂狀态的我,獨獨你能看見,你不覺得,這是一件匪夷所思、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嗎?”
邢沉靜靜地聽完,淡灰的眼眸安靜沉寂,開口道:“人不需要活得那麼清楚,過一日是一日好了,我隻知道,現在你在我身邊,每一刻都讓我比去年更加開心。”
夏言:“可是……”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再次失去意識。
今時今日他還在人間,說不定在某一刻,他會突然消失不見,邢沉說不定會滿世界找他,但就是找不到一點他的蹤迹。
這種包含着大量不可控不确定因素的關系令人害怕,且誰也不知道那一天什麼時候會來。到時候邢沉所受到的傷害,會比夏言去世的時候還要深。
“沒什麼可是的啊,除非……”邢沉湊到他耳邊:“除非你不愛我了。”
“我沒有。”夏言想都沒想,馬上回答。
邢沉:“那不就好了,你愛我我愛你,我們就好好在一起。”
夏言抿了抿唇:“……那如果,我突然不見了呢?”
邢沉果斷道:“人生沒有如果,真的這樣,我就每天去你的墓地上,想盡一切辦法找你,直到找到為止。”
夏言用力地搖了搖頭,眼神中帶着些許痛苦:“不,你不應該找我。我已經死了,鬼魂沒有意識是常事,你應該開啟新的生活。”
邢沉斬釘截鐵地說:“等到那時候我新的生活,就是找你。”
夏言知道邢沉是那樣的脾氣,一時不知如何進行這個話題,就在此時,一條工作信息跳了出來。
夏言看了一眼時間:“時候不早了,你去工作吧。”
邢沉劃掉那條消息,賭氣趴在桌子上,側臉望着他。夏言放緩聲音催促道:“快去吧,我在邊上陪着你。”
邢沉這才起身去處理工作。
夏言坐在書房裡的小沙發上靜靜地看着,在邢沉需要商量的時候給出一些中肯的意見。一個小時後,邢沉合上電腦,伸了個懶腰:“總算都弄好了,我去洗個澡。”
夏言:“你去吧。”
邢沉安撫他:“我很快就好。”
夏言無奈地笑了:“我又不是小孩,自己待一會怎麼了,你快去吧。”
邢沉:“我怕你無聊呀。我們去房間裡吧,我找部電影給你看。”
說完,邢沉快步走進卧室,在點播電視上挑了部夏言沒看過的電影,然後挑了件幹淨的睡衣出去,幾分鐘後,隔壁傳來嘩嘩的水聲。
夏言看了幾分鐘的電影,視線轉到電視左邊,牆上還挂着他和邢沉去年去海島的時候拍的拍立得,相紙上畫面的顔色依舊鮮豔,仿佛上面記錄的場景是不久前剛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