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和邢沉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邢沉開口道:“冒昧問一句,你再婚了嗎?”
“沒有,我不是因為什麼别的原因不敢見她,我隻是……我相信科學。”男人支支吾吾地回答完,有些心虛地垂下了自己的眼眸。
邢沉半開玩笑半嚴肅地說:“真的相信科學的人早就去檢查自己的視網膜和腦神經了,不會在這裡向僧人叙述自己的故事的。”
被戳穿了的男人尴尬極了,低着頭一言不發。
邢沉笑了笑,俊朗的笑容将剛才的陰霾一掃而光,讓人很想和他繼續聊下去:“先生,我們萍水相逢,連名字都不知道。更何況我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我沒必要害你,對吧?我隻是想為我的作品獲得一點素材,越真實越好。如果真的采用,在寫作的過程中,我也會注重你的隐私,不會原搬照抄的。”
男人雙手交叉,仍舊低着頭,兩個大拇指上下旋轉。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緊皺的眉頭突然舒展了開來,“好吧,請您答應我,不要将此事說出去。是這樣的,她生前不同意我用家裡的存款進行投資,我們為此大吵了很多次,一直到她生病前,我們都在為這件事争吵。”
他說這話時,沒有一絲的愧疚和後悔,反倒是恐懼的情緒占了全部:“我一直想投資房地産,先生,你要是知道投資那塊地所能帶來的收益,你也會忍不住想要投的。在她死後,我很快就去投了……”
原來真有虧心事,還不小。夏言嫌惡地看着他,邢沉冷着臉問:“所以你害怕她找你算賬?”
男人聲音顫抖:“說真的,如果不是去年的那一天她突然出現在窗台上,我已經想不起那些争吵了,我每天都在懷念她和我剛在一起的時候……但是那一天,她的神色是那樣的冷漠,我甚至覺得她想要殺了我,所以……所以才來祈求佛祖的保佑。”
夏言冷漠地盯着對方,眼眸中充斥着怒意和無奈。
或許這就是婚姻吧,基于經濟條件的現實産物,會剝開人心最惡心的一面。明明自己做了錯事,卻還要指責對方為何如此待我。
男人又頓了許久,視線沉沉投向邢沉,總算問出了心中最為在意的問題:“您覺得,以一個事業有成的作家的角度,我的妻子是想要幹什麼?”
邢沉平靜地回答:“或許鬼魂真的存在吧,她隻是想回來看你一眼,不是想要害你。——如果她真的動了這個念頭,此刻你或許不在這裡了。至于财産,既然是夫妻共同财産,我認為你還是把她的那一份還給她的父母或者其他家人吧。”
男人激動了起來:“我為什麼不能都用來投資?一旦成功,我就不需要上班了,到時候我會賺更多的錢,我會好好孝順她的父母,也不會另娶他人,這樣不行嗎?”
夏言怒火中燒:“她是死了,不是她的錢歸你了。”
說完,他拿起桌闆上的冰水就是一潑。
嘩!
一眨眼的功夫,男人的臉全濕了,冰涼的礦泉水混着汗水滑下,幾滴豆大的水珠從他的眼角滑落。
邢沉佯裝驚訝的樣子,用右手抵着嘴唇:“哎呀,這是怎麼了?杯子裡的水呢?你的臉怎麼濕了?”
“我……你……”
男人止不住地發抖,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在确認邢沉的手方才沒有碰到杯子和他的手上并沒有水後,吓得連臉上的水漬都來不及擦,拿起絲巾踉跄着就往外跑。
邢沉捧腹大笑。
夏言望着男人逐漸遠去的狼狽背影,推了一把邢沉,讓他别太放肆。
邢沉笑着仰視他:“老婆,我真喜歡你。你對别人會潑冰冷的水,對我最多隻會輕輕扇個巴掌。”
夏言:“……”
他一手壓住邢沉的肩膀:“我看你現在就蠻欠打的。”
邢沉依舊笑嘻嘻的,伸手摸了摸對方壓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夏言心事重重地問:“你說他為什麼也可以看見他妻子的鬼魂?”
邢沉低頭編輯文字:“不知道,我把他的情況告訴龐老了,交給他去研究吧。總之他的經曆告訴我們,我們的情況不是少數,是吧?”
“确實。”夏言神色無奈:“但是他們的婚姻情況确是大多數。”
“這世界上很多感情都會因為金錢變質。”邢沉牽住夏言的手:“但我和你不會。”
夏言:“因為你有錢?”
邢沉微笑看着他:“一半是因為我有錢,另一半是因為你不在意錢。”
夏言輕笑出聲。
竟然有人會說一個學生時代連硬币都是數着花的人不在意錢。
但是恰巧,這個世界上隻有邢沉會真心這麼覺得。
邢沉笑意不減:“還有一個很大的原因,說出來你可能會覺得我太理想主義,但是那就是事實。”
夏言問:“什麼?”
邢沉笑着摸了摸他的頭發:“因為我愛你啊。”
這句夏言曾經聽了無數遍的話如今又從他嘴中說了出來。夏言竟然有股恍如隔世之感,明明剛看了一場沒有善終的痛苦婚姻,他應該懷疑一下這個世界上是否真的有沖破現實和貪念的美好感情存在,夏言卻破天荒地說了一句:“…那我就相信你吧。”
他這話一說,倒是邢沉不知所措了,放在他腰上的手都松了松,喉結上下滑動了兩下,小心翼翼地問出去一句:
“你真的這麼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