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讓護士關上了病房門,不讓任何人進來。
他低垂着頭,嘴唇緊閉,微微張開眼眸,無神地望向窗外。
窗外的海棠花快要開了。
他也隻剩下最後的一個月了。
他不想和邢沉過多接觸,想讓自己淡出他的生活,逐漸消失在他的生活和記憶之中。
安靜地走吧。
寂靜地落燈可聞的病房内,忽然傳出一絲的哭聲。
兩行清淚從夏言的臉上掉了下來。
夏言的眼角濕濕的,他已經很久沒哭過了,總體來說他不是一個經常掉眼淚的人,即使是被父母抛棄、被孤兒院背刺、生活一團亂時,他也沒有流過一滴淚。
臉上濕漉漉的觸感讓他有些迷離,模糊的視線被蒙上了一層又一層的水霧,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邊框和界限,朦胧又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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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沉蹲在病房外,他帶着口罩和墨鏡,穿着一套不合身的廉價衣物,偷偷望着病房裡面。
因為是陽光不太刺眼的白天,夏言沒有把窗簾全部拉滿,從側邊的縫隙中可以看見一些裡面的情況。
私立昂貴醫院的人流量一向很少,不用擔心會洩露什麼隐私。邢沉蹲了十幾分鐘在看見了夏言的身影後,目不轉睛地盯着那一層玻璃。
普通人總感覺自己這輩子很難遇到刻骨銘心的大事,但其實生離死别很容易發生在我們每一個人身上。不管我們能不能接受,事情該來,總是要來。
邢沉這幾天想了許多,發了許多瘋,最終因為自己的無力而徹底冷靜下來,接受了自己什麼都做不了的事實。
他隻能在病房外偷偷看着夏言。
他很想沖進病房,問問夏言難不難受,今天吃得好不好,睡得怎麼樣,有沒有什麼需要的東西,想不想出去逛逛。
但是他答應了夏言,讓他自己一個人過完最後的一月,不和他接觸,不去打擾他。
以及,努力忘記他。
有時候邢沉也會疑惑,他能忘記這個人嗎?
有一天,他的世界裡會沒有夏言這個人,沒有一點屬于他的痕迹,甚至連一點記憶也沒有嗎?
好痛苦,邢沉掩面而泣,手指插|進自己的發絲,任由眼淚順着臉頰流下。
等他再擡起頭的時候,窗簾已經被完全拉滿了,玻璃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行字。
那字迹明顯是夏言所寫的:
麻煩忘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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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廂内暗暗的花香流動,忽明忽暗的光線下,邢沉好看側臉的光線
夏言半晌啟唇:“這些事情已經過去了。”
他笑了笑:“我從來沒放在心上。”
“那就好。”邢沉目光柔和,依舊保持着溫柔的笑意。夏言注視着這張燈光下異常好看的臉,手上傳來熾熱的體溫。
邢沉的手掌連着手腕暗自用力,緊緊将他的手包在手心裡,修長的手指有力得攀着他的手腕。
夏言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預感:“邢沉……”
“我真的很希望你能留下來,開心地留在這個世界上,”邢沉微笑着看着他,眼角不易察覺地泛了淚光:“求求你,好嗎?”
“會的。”夏言:“你不用再求我了,我一直是真心留在你身邊的。”
邢沉苦笑了一下:“聽到這句話,我真的好開心啊。”
他舉起夏言的手,輕輕貼在自己的臉上:“我愛你。”
“不管今後怎麼樣,你都要好好生活呀。”
唰!——
那一閃而過的光亮僅在夏言的眼眸中停留了一秒,緊接着一把利刃徑直往邢沉心髒處刺去——
“邢沉!”
夏言的尖叫聲還未消散,那把刀已然消失不見,他臉色煞白,跪下來慌亂地撫摸着邢沉的身體。
大顆大顆的淚珠從他眼眶裡掉落,幹澀的喉嚨和顫抖的嘴唇俨然失去了語言功能,隻有雙手還存在知覺,一遍又一遍地确認邢沉并沒有受傷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