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城神仙街,午時的秋日暖陽高懸,青石闆路上浮動着星屑般的光點,是年輕修士們蘊含法力的廣袖雲裾翩然其間。
街道兩旁的店鋪各顯神通地打出法術點綴的标識分外惹人側目,百年靈草的香氣混着玄鐵淬火時的青煙織成了這神仙街最獨特的風貌。
“夢瑤快看!”唐令如踮着腳尖站在台階上,雙手趴在一處法器櫃台前,鬓邊的碎發被青鸾玉簪忽而幻化出的鳳鳴吹起,她伸手要去接過店主遞來的玉簪,卻被李夢瑤捉過那隻手匆匆拉走。
“這家宰客太狠,阿如若喜歡我帶你換一家去挑。”李夢瑤邊走邊想,幸好自己跟過來了,不然就憑阿如這見一個愛一個的架勢今天非把臨淵長老的家底掏空不可。
唐令如的目光卻掠過喧嚣人群,停在一處不起眼的店鋪。灰衣老者正動作輕緩地往櫃台上擺放幾塊焦黑木片,不意與她尋找中的扶桑木對上。
“夢瑤等等我。”唐令如猛地停住腳步,她有生以來第一次逛修仙界的集市,雖然激動萬分,卻也沒有忘記此行初衷,若她藏典閣看過的識物之法沒有記錯,那幾塊扶桑木經神識掃過暗藏蛛絲般的紋路,應是經九重天雷而不毀、引天雷淬體的上品。
“老闆,”她從袖中拿出幾塊靈石,輕輕放在鋪了粗織布料的櫃台上,“三塊靈石可否換這塊雷擊扶桑木……對了,店裡可還有千斤石?”
兩人進這神仙街之前,唐令如曾向李夢瑤對自己要買的幾件物品詢價一番,此時見了合意之物交易起來倒是有模有樣,李夢瑤見她仍在挑選,便走出了店門想給自己再補充一些焚香的靈草,誰知走出沒多遠便見到了昨天那礙眼至極的紅發少年。
李夢瑤把頭一轉想裝作沒看見的樣子,誰知身前擋過一把五尺長的大刀,“嗨,這位師妹,咱們昨天才見過呢,怎麼今天就裝作不認識的樣子?”
李夢瑤聽着這不正經的語氣就氣不打一處來,也不知怎麼的,從前自己慣是以修養好著稱,見了此人總是半分修養都不記得了。
“奧,昨天在藏經閣有個紫霄宮的家夥滾得太快我沒記清臉,不過他好像是紅頭發的,不會就是你吧?”她沒好氣地說完,輕蔑地朝他抛了個眼神。
“你!”方啟辰俊秀的臉上泛起戾氣。
果然是個不講道理的粗人,李夢瑤心想,少惹他為妙,便輕巧地繞過了他往前走。
“站住!”正走出幾步,身後響起疾厲的風聲,一把裹着紅芒的長刀插在自己腳邊一寸遠的地上,殺氣凜冽。李夢瑤面色不虞地轉過身來,對上那人滿是怒意的眼神。
“你發什麼瘋?”她語氣微沉,已是極度不滿了。
方啟辰朝她怒目而視了半晌,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歪頭詭異地笑了一下:“算了,老子不跟你這小妮子計較,你滾吧!”說完那長刀便瞬間回到了他手中。
李夢瑤卻怒上心頭:“你說算了便算了,當我鹭香山弟子是什麼人?”
她跺了跺腳,毫不起眼的琉璃珠徑直向方啟辰飛去,那勢如破竹的氣勢叫對方愣在了當場,正當那珠子要射入萬啟辰體内之時,一道纖薄白影劃過,珠子一分為二垂直掉落在地,白影穿過裂開的琉璃珠氣勢洶洶地向李夢瑤襲來。
電光火石間,一隻白皙纖長的手伸出,兩指将那白影捏在手中,赫然是一張再普通不過的白紙,竟能一舉碎了李夢瑤的破甲珠。
唐令如捏着那白紙朝對面看去,那兩個陌生面孔她從未見過,但看李夢瑤反應似乎是昨日有過交集,而這操縱白紙的手筆很顯然出自那個仿佛面覆冰霜的玄衣少年——這一手絕不簡單。
“破甲珠?閣下出手未免也太過狠毒了。”藍知珩冷冰冰地開了口,他雙手抱劍走到萬啟辰身前,臉色白得好似月光潑在玉磚之上,倒襯得那黑發黑瞳越發深刻濃重。
唐令如晃了晃手中的白紙,道:“你也不遑多讓。”
藍知珩狀似無意地輕哼了一聲,黑色鎏金的發帶無風揚起,那白紙突然竄起三丈高的火焰,烈焰無風自燃熊熊不絕。
唐令如下意識地就要召出護身法陣,剛剛她用血肉之軀強行接下那縱紙術尚無需調用法力,此時沒有法力可用也傻眼了,還是李夢瑤回過神來施了個湧泉術才熄了那火焰。平息過後,唐令如一身淺綠色法袍濕一半焦一半,很是狼狽。
李夢瑤飛速從儲物囊中取出一件披風為她蓋上,披風下削瘦的身體劇烈地起伏,阿如緊抿着嘴唇,嘴角下壓着,牢牢瞪着前方的始作俑者,眼眶微微發紅,不知是難為情還是憤怒。
“這……當真是臨淵長老座下首徒?”
“不是說天賦驚人、天縱奇才,百年前便能一日連破鹭香山上百道禁制,仙盟特許青空大會免試進入終極考核……”
“這不對吧,怎麼一點回擊之力也沒有……”
周遭響起低聲交頭接耳的動靜,滿場嘩然中連藍知珩冰雕般的臉上也露出些微不可置信的松動,常年結着霜雪的眉宇終于擰起,寒潭般的聲音裡似翻起氣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