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小心刮到樹枝……”周溪不在意地收回了手,身邊的年輕護衛忍不住插嘴道。
“殿下是為了救我,返回大帳途中,我們遇到了暗中放箭偷襲,小的學藝不精,差點中箭,是殿下及時将我推開,自己卻被箭尖刮傷……殿下大恩,小的沒齒難忘。”他說着就要跪下,卻被周溪一隻手攙起。
“你我不必如此客氣,你們護衛我多年,一向盡忠職守、舍命相護,說起來你也是父母珍愛、家中希望,與我沒有什麼分别,我既有餘力救你,便不會吝啬。”
忽然聽得内侍高喊衆卿家聽命,帳前烏泱泱跪了一大片人。
帝王逐一點名記錄圍獵的戰績,待叫到周溪,往日裡膽小拘謹的三皇子挺直了脊背起身回話道:“兒臣幸不辱命,獵得一隻雪狼。”通體銀白的雪狼被兩名侍衛聯手托着跪立在他身後。
太子坐在皇帝下首,撥弄着頸間固定披風的珠玉:“三弟這箭法倒是精進,不過……”他眼神掠過雪狼喉間的血色,“這雪狼似是已有身孕,春搜意為搜索獵取沒有懷孕的飛禽走獸,三弟這可是枉費了父皇的仁慈之心了。”
周溪指節在袖中繃緊,他記得前日追獵時,突然出現的銀白色母狼倒在他的箭下,狼血在草地上汩汩流出,鮮紅刺目。
身着紅色騎裝的少女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再定睛一看,草地上哪裡還有流血斷氣的母狼。
“我施了個障眼法,他相信了。”藍越弧笑意盈盈道,“我知道你對這太子很不服氣,我等着有一天你能反擊回去。”
“父皇教誨兒臣銘記五内不敢有絲毫忘卻,”他擡起頭來,眼底凝着虛實難測的笑意,“許是上天考驗,兒臣圍獵時屢屢見得一隻已有身孕的母狼出現在周圍,一路避之不及,看太子殿下方才所言,想來對這頭母狼也頗有印象。”話音方落,幾名親太子的武将突然咳嗽起來。
“不過幸得這母狼追趕兒臣好巧不巧竟在桃花溝遇見了一隻孤狼——此狼是否有異還請父皇明鑒。”
内侍得了帝王的許可忙上前細細查看,轉身點了點頭,皇帝撫掌大笑:“我兒英武,賞!”
濃霧緩緩升起又徐徐散去,金絲鸾鳥銜着明珠的鳳冠壓得脖頸生疼,擡手撩起遮住視線的垂旒玉簾,藍越弧回頭望了一眼漸漸遠去的國師府,與父親的深夜對話仍曆曆在目。
“你真的想清楚了嗎?既已走上修仙大道又何須戀慕凡塵?更何況那是個污濁不堪的深坑。”父親的話中似有深深的惋惜。
“正因為人間污濁不堪我才執意留下……此次歸家一路行來,我才發現仙者是多麼的高高在上,對苦海淪陷中的凡人視而不見,若是不能讓這個世道變得更好,修仙又有何用——周溪與我說過,他身為皇家子弟,定會竭盡所能力護夏國蒼生,我願意助他實現大願。”藍越弧說到後半句,臉上露出笑意,眼神熾熱而堅定。
“你……空有天賦卻無悟性,蒼生皆有靈性,你怎知不是各有各的軌迹各有各的大道?罷了,既然心意已決,我也無話可說,想來這便是你的迷障,隻願你今後不要後悔!”他甩了甩衣袖不再言語。
千般不願萬般不舍,藍家家主的掌上明珠仍是随着金漆花轎彙入了綿延三裡的迎親儀仗。喜娘高聲唱誦卻扇詩,藍越弧目之所及隻有掌下的那一片石榴裙上的并蒂蓮繡紋。
紅綢帶引着她穿過三重朱漆門,禮官高亢的誦祝聲中,彩繡雲龍紋的吉服廣袖拂過青石階,龍鳳花燭、三叩九拜,恍惚間她被送入了内院之中。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外面的熱鬧喧嚣漸漸息了聲,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掀開了眼前遮擋,一張清俊的臉龐映入眼簾,紅色喜服襯得周溪眉眼生輝,往日略帶憂郁的神态一掃而空。
“小藍,今日辛苦你了。”他小心翼翼地将她頭上桎梏一般的鳳冠取下,“我周溪何德何能,竟娶了九天之上的仙子為妻。”他輕撫着她鬓邊的發絲,滿目深情誘人沉醉。
藍越弧手指觸上他的唇,柔聲道:“夫君莫要自謙,你我今後便是榮辱與共。”
周溪伸手将藍越弧攬入懷中,像是捧着無價珍寶,藍家這一代最有天賦的修行天才,紫霄宮曾經寄予厚望的弟子,因他而堕入了這萬丈紅塵,從此身入泥沼再無清淨——似是下定決心一般,他低聲道:“小藍,為了你我一定會變強,我要你受萬人景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