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稠的白霧在參天古樹間萦繞,唐令如屏息捏了個隐身訣,足尖點在虬結的樹根上,前方那道玄色身影忽然頓住,掌中泛出寒芒,一柄銀藍色的長劍握在手中。
“跟了一路,不累麼?”藍知珩倏忽間轉過身來,劍氣掃過她的面門,唐令如旋身避開,劍尖堪堪停在她喉間寸許之處,劍勢忽然收住的氣浪向道路兩旁震開,密林深處驚起一群飛竄的鳥獸。
“湖玉秘境兇險萬分非藍家血脈不得入内,你跟來送死究竟所圖為何?”藍知珩的聲音比劍鋒還冷,“雷淵”鏡面般光可鑒人的劍身照出她一對撲簌的眸子。
“都已經進了兩個外人了,索性再多一個也不妨事,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咱們現在也算是同伴了,一起執行任務能圖什麼?”唐令如挂上一臉無辜的表情,伸出一隻手指小心翼翼地撥開了“雷淵”的劍尖,“我聽輕羽堂主說你常來秘境試煉,我一直跟着你不就好了?你也可以好好監視我到底有沒有搞小動作。”
藍知珩劍鋒一掃地面,收回了“雷淵”,他轉身不去看她:“往日來秘境試煉隻需按地圖進入青龍殿,而尋人并不一樣,外人沒有秘境地圖,各處禁制也不認得,一步行差踏錯都極有可能萬劫不複——便是我,也從未行走過青龍殿之外的路線。”
“所以藍家主找你私下商議,便是交代這秘境的分外兇險。”唐令如腦中浮現出藍知珩說要進秘境尋人時藍朔那複雜的表情,正是那隐忍的哀思之色令唐令如心中不安,她料想這藍家的湖玉秘境中尋人一事并不像藍輕羽所說的那樣輕巧,果不其然。
藍知珩沉默了片刻,事實上藍朔并不贊同他進入秘境尋人,藍家關于秘境中青龍殿之外路徑的記載少之又少,所有相關的提示不過寥寥數字,無一不是非上乘境界禁止探查。
藍知珩卻道:“修仙之人唯有逆境之中突破方能大成,若是循序進階,想必也是庸碌之輩,您希望我成為哪一類?”
藍朔炯燭一般的滄桑眼中終是生出一絲年輕時的豪情,慎之又慎地賜了他一道密鑰,并贈他青龍護心甲,千叮咛萬囑咐地放他離去了。
“你跟緊我。”良久之後,他隻撂下了這四個字便一馬當先地走在前方。
唐令如亦步亦趨地跟着走了幾步,忽覺小指一涼,低頭看去,是一條劍穗纏在了她的指尖。藍越弧記憶中白玉團兒一般的稚嫩孩童,現今已經是個勇敢沉着的少年了。唐令如心道,嘴角抿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剛剛進入秘境的道路很是平坦寬敞,應是常常有人行走打理之故,兩人都很有默契地加快了速度,初時他們還頻繁放出神識和傳訊尋找李夢瑤,但秘境中似乎有許多靈氣稀薄的地點,仙法手段并不奏效,唐令如隻好采用傳統的路子。
“夢瑤,你在哪兒?”
“夢瑤,你聽到我說話了嗎?聽到了回我一下。”
“夢瑤,李夢瑤!”
藍知珩被那一聲高過一聲的叫喊聲吵得腦仁疼,但也沒有理由阻止,隻好氣呼呼地延長了劍穗離她三米遠。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前路漸漸變得蜿蜒曲折,道路兩旁的樹木長勢也崎岖起來,走出不過幾裡周圍就變得遮天蔽日不見天光起來。
地底傳來猛獸嗜血的氣息,唐令如率先聞到了腐臭味,“小心,此處有吞食生靈血肉的魔藤。”藍知珩低聲提醒道。
話音剛落,無數紫黑色藤蔓破土而出,藤間裂開的鋸齒淌下黏液,滴落之處無一例外滋滋冒着煙。
“雷淵!”随着藍知珩一聲大喝,劍光暴漲,魔藤被砍倒一大片,黏液像暴雨一般落在迅速撐起的防護結界上,防護屏障一瞬間變得稀薄起來。
唐令如召出的“寂風”旋轉間飛出無數銀色風刃,半徑三丈的圓圈内殘葉斷藤亂飛一氣,凄厲的慘叫聲不似傳入耳中,倒似直擊神魂。
兩人後知後覺地撤下了抿音咒,給自己掐了個清心訣。地面卻毫無預兆地在此時塌陷,失重感襲來的瞬間,唐令如看見藍知珩朝自己伸出手,她卻先他一步掌中施法将他推開,一聲嘶啞的“唐令如”絞碎在虛空裂縫裡。
唐令如重重地摔在濕冷的石壁上,指間捏着半條她臨時斬落的湛藍色劍穗。她放出神識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藏身于一處陰冷潮濕的洞穴之中。洞窟内靈氣混濁,她探出不過幾米便開始模糊,隻聽得石窟深處傳來頻繁的滴水聲。
石縫間滲出磷火般的幽光,唐令如緩緩站起身,洞窟四壁狹窄壓抑,僅容她一人通行,若是藍知珩那般高大的男子恐怕得貓着腰前行。也不知那家夥現在如何了,她心中雖然挂念,可眼下自己的處境也并不樂觀。